两天的高考转瞬即逝。
苏安宁和李欣然一起站在南方中学的大门外,等待考试结束铃声响起。
“欣然,老程说晚上一起吃饭,庆祝孩子们高考结束。”
“行啊,我就不客气了。”
“一家人,客气什么。你家江主任还没回来?”
“没那么快,听说要在那边学术交流两个月。”
苏安宁看着好友,才四十多岁的年纪,头上冒出来不少白发。
“江霖要去都城读书了,你有什么打算?”
“就这么过呗,还能怎么样。”
“以前你说江霖还小,不想影响他。但现在他长大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现在也没有什么想法,反正大家都不怎么见面,也不吵架了,就这样过吧。”
铃声响起,苏安宁收起原本想说的话,和李欣然一起盯着南方中学慢慢向两边打开的电子门。
和她们一样盯着敞开大门的除了家长外,还有不少记者。
南方中学在南省的地位坚如磐石,导致到与这所学校相关的消息,都会引起普罗大众的关注。
今天是高考最后一天,记者们端着长枪短炮,在学校门口蹲守热点。
考场内江霖提前交卷,在约定的教学楼下等程若青。
树荫下,江霖站在那里,常年打球的身体脊背挺直,肌肉在单薄的夏衫里若隐若现。
随着铃声响起,很多考生从四面八方涌出,不少人注意到站在那里的江霖。
“江神又提前交卷来这里等校花了。”
理科考生和文科考生不在一起,这幢楼都是学文科的。
外校的考生不认识江霖,但是江霖的大名在南市同届学生无人不知。
“IMO和IOI双料金牌的那个江霖吗?”
“除了他,还有谁拥有这样的风姿?”
“江霖不是保送华清吗?怎么可能参加高考?”
“学神的想法和我们凡人不一样,人家说读了十几年书,不参加高考人生不够圆满。”
“啊,这,换了我,不用高考早就潇洒去了。”
“所以你是学渣,人家是学神。”
江霖无视这些考生的窃窃私语,依然站得笔直地盯着出口。
“又提前半小时交卷?”程若青燕子投林般飞扑到他的身边,将刚刚从自助贩卖机里拿到的冰镇柠檬茶贴上他的半边脸颊。
“傻瓜,考场里有空调,大热的天跑来太阳底下受虐。”娇嗔的语气下,是女孩没说出来的心疼。
树影在少女浅蓝裙摆上晃动,江霖接过饮料时碰到她指尖——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他垂眼拧开瓶盖,先送到她的嘴边:“喝一点点就好,你的姨妈期快到了。”
女生浅浅地喝一口,“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少年仰头喝饮料,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起伏,看迷了旁边经过的人眼。
程若青咬唇,侧身挡住旁人的视线。
少年察觉到她的动作,放下饮料低头问道:“怎么了?”
“我不喜欢别人看你的眼神,会让我觉得很吃亏。”
程若青忽然凑近,发梢扫过他的胸膛,“走吧,妈咪她们肯定等着我们了。”
江霖接过她的文具袋,两人拉着手,慢慢地跟着人群走向门口。
“我爸说晚上一起吃饭,等下你叫欣姨一起坐车……”
她的话被鼎沸人声淹没,刚出校门口的乌泱泱人群被记者截停了。
举着话筒的记者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到处寻找吸人眼球的话题。
江霖拽着程若青的手刚要转身远离这里,某个话筒已经戳到面前:“江霖同学看这边!为什么你明明获得保送,还参加高考?”
少年看着眼前的话筒,记得这个记者就是去年他获得金牌后,采访自己的人。
“我是一名普通的学生,想和大家一样经历高考的洗礼。”
“你觉得今年的高考题目难度大吗?”
“正常吧,难度不大。”
“你有信心能获取高分,成为本届高考状元吗?”
“一切要等成绩出来才知道。”
江霖微微不耐,他已经看到两位母亲,拉着程若青准备过去。
“最后一个问题,这位女同学和你是什么关系?”
记者看到了程若青和他手拉手,直觉这个话题更爆,拦着他追问。
少年低头看着身边的人,没有马上回答。
程若青的神经一向大条,又习惯了各种场面,完全不care镜头。
见他望着自己不说话,程若青轻轻拽他衣角示意,“怎么了?”
少年的眉眼舒展,对着镜头微笑:“她是我的未婚妻。”
记者惊喜于这个话题的流量,还想再说什么,程若青已经笑着把江霖往镜头外拽,裙摆扬起明亮的弧度。
李欣然对好友说:“还好青青不在意,这些记者无孔不入,不知道会怎么写。”
话音未落,程若青银铃般的笑声破空而来:“妈咪,欣姨!我好饿了,快去吃饭!”
李欣然望着儿子和女孩携手走来,夏日的夕阳照在他们的校服上,犹如渡上了漂亮的金光,衬得他们像是一对踏云下凡的金童玉女。
突然地想起来十年前那一天,江霖告诉自己已经和程若青决定长大结婚的事。
那时候她们刚入住新房子不久,而江松阳去了国外读博士后。
“欣然,我打算学习结束后留下来在这里工作,你辞职带儿子一起来这里吧。”
彼时江松阳生出了留在国外工作的心思,但是她不同意。
“我去外面能做什么?国家培养我们多年,怎么能一走了之?”
在南市,她是一名受人尊重的大学教师,又有可以立足的房子。
去了国外,她没有工作,没有房子,过往一切的努力付之东流,也对不起国家这么多年的培养。
所以当时夫妻俩人正在因为思想分歧冷战。
八岁半的江霖依然是个身体偏弱的孩子,皮肤很白,身材偏瘦,但是不论在哪里,都自觉担当程若青的保护者。
“妈咪,今天若若告诉我,要我等她长大,我答应了。”
满腹心事的李欣然被童言童语逗笑了,“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一个敢说,一个敢应。”
“妈咪,我答应了长大和若若结婚,会保护她一辈子。”
她蹲下来,看着满脸认真的儿子,脑海里却是相似的另一张脸。
曾经他也说过和她一辈子。
“儿子,一辈子很长,你说过的话不能忘记。”
十年了,小孩子没有忘记,但是成年人忘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