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奶奶。”林溪见下意识地想坐起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看不见顾老太太脸上的惊喜，但那句“溪溪怀了你的孩子”像烧红的烙铁，猝不及防地烫在她心上，让她本就混乱的思绪更加灼痛。
顾老太太满面红光，几步就跨到了床边，“哎哟！我的好溪溪！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疏白这小子，这么大的事竟然敢瞒着我！”
“几周了呀？”老太太的声音带着迫不及待的喜悦，目光灼灼地看向林溪见平坦的小腹，仿佛已经能看到未来的小孙孙。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顾家终于要添丁了！”她拍着手，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
她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里，兴奋地自说自话着未来的打算——“得赶紧布置婴儿房”、“要请最好的月嫂”，忽略了当事人的沉默。
直到……
“你们俩……怎么都不说话？”顾老太太终于察觉到一丝异样，目光狐疑地在两人之间逡巡，“刚刚溪溪是说……现在不想谈这个？”
“奶奶，”顾疏白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刻意的平静，朝老太太微微摇头，“溪溪的眼睛……看不见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确诊。”
顾疏白的话像一盆冷水，骤然浇在顾老太太沸腾的喜悦上。
“什……什么？”老太太的声音瞬间哑了下去，脸上的红光褪得干干净净，显出几分苍白的茫然。
但多年的阅历让她迅速压下惊愕，话音急转，“溪溪啊，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现在感觉怎么样？眼睛疼得厉害吗？头昏不昏？”
“奶奶，我还好。”林溪见心头五味杂陈。
“奶奶，您先别急。”顾疏白低沉的声音再次及时介入，“溪溪刚醒，情绪不稳，等检查结果出来了再说。”
“好……好……”老太太的声音有些发飘，“听疏白的，溪溪不怕啊，奶奶在这儿呢，疏白也在，我们都陪着你。”
顾老太太陪着林溪见天南地北聊了一会儿，又细细嘱咐她好好休息，这才起身离开。
顾疏白送老太太出门，祖孙俩寻了处僻静角落。
“疏白，孩子……是你的？”老太太开门见山，目光锐利。
“嗯。”顾疏白坦然承认。
老太太骤然停下脚步，眼神如刀般上下刮过自家孙子，眉头紧锁，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和深深的困惑：“那……小溪溪怎么是那副样子？提都不乐意提？”
她顿了顿，眼神复杂得几乎拧成一团，几乎是自言自语般地嘟囔，“莫非……是你小子……哪方面……不行了？”
顾疏白被老太太这神来一笔噎得呼吸一窒，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瞬间涌上的荒谬感，语气无奈中带着郑重：“奶奶，您想哪儿去了？”
老太太眼睛瞪得更圆了，显然没放弃这个离谱猜想：“那不然小溪溪她……”
顾疏白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卸下伪装的疲惫：“奶奶，这些年您比谁都清楚，我和溪溪……只是纯粹的好朋友。是两家人的撮合，硬要把我们放在一起。”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也更沉：“那天酒会意外，才有了这个意外。”
“意外……”老太太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如果真的只是好朋友，这意外根本就不会发生。
但是，永远都叫不醒两个不愿意正视自己心意的人。顾老太太太清楚了，感情的事，总得他们自己看透了才行。
她悠悠的叹了口气：“所以……溪溪她……”
“她并不想要这个意外，奶奶。”顾疏白的声音透着一种紧绷的哑涩，仿佛每个字都在喉咙里艰难地滚过。
他停顿了一下，垂下眼睑，似乎在审视某个瞬间。
“那天……场面很混乱。”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深刻的自责，“有那么一瞬间，一个卑劣的念头……曾经闪过我的脑海。我以为她和那些……试图攀附顾家的人没有分别。”
想到那天，林溪见那么急着和他撇清关系，还有此刻得知怀孕之后这种抗拒的模样，顾疏白心里并不是很好受。
“算了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当务之急是小溪溪的眼睛。”顾老太太拍了拍孙子的肩膀，略带安抚道，“好好照顾她，有什么事情及时跟我说。至于顾家，看看小溪溪想不想瞒着吧。”
顾疏白与老太太都明白，这些年来林家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林家想要借由联姻重振旗鼓的心思虽然含蓄，但是在圈内却不是秘密。
只是林家人没想到，林溪见却偏偏有自己的坚持，又偏偏没有他们林家的功利心。
如果不是因为顾白两家都对林溪见特别亲厚，林溪见在林家未必就能过得如此肆意。
白擎渊那头，正听着助理收集回来的信息。
“白总，信息源查不到。”助理恭敬汇报，”当初是林小姐自己揪出了档案室的操作者。照片经过高度加密，追踪指向地下组织，线索断了，无法再深入。”
白擎渊线条冷硬的脸上毫无波澜，只有眼底翻涌的墨色昭示着内心的风暴。
“查不到……” 他低声重复，冰冷的视线落在助理身上，”那就换条思路。照片事件后，谁获利最大？或者……”
他微微眯起眼，寒光乍现，”溪见身边埋着这么一根毒刺，意图绝不只是让她身败名裂那么简单。背后的人，图的只怕更大。”
他心中警铃大作，那场看似针对清誉的构陷，只怕是更深阴谋的开始。
“是，” 助理立刻回应，”照片加密手段专业，绑架指向地下实验室，所需资源和代价非同小可。”
“顾疏白……”这个名字在他唇齿间反复研磨，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