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照片在苏念禾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顾言微蹙的眉头，专注的侧影，还有手边那厚厚一沓复习资料，共同构成了一幅沉重而刺目的画面。罗倩没有附上任何文字，但意图昭然若揭：看，他在为什么而奋斗？他的世界是竞赛、高考和未来。而你，苏念禾，只是这个世界之外的一个干扰项。
这种无声的控诉比直接的辱骂更让她难受。它像一滴缓慢渗透的墨汁，将她这些日子以来努力建立的信心一点点染黑。
第二天与顾言通话时，她变得格外敏感。
“今天集训做了三套模拟题，脑子都快转不动了。”顾言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依旧温和，“不过跟你聊聊天，感觉就能放松不少。”
若是往常，苏念禾会甜甜地回应，或许还会叮嘱他别太累。但今天，那句“跟你聊聊天就能放松”在她听来却变了味道。罗倩的话在她耳边回响——“他需要的是能并肩前行的人，而不是耗费他精力去安抚的小女生。”
她是不是正在消耗他本就不多的精力？
“那……那你要是很累的话，就早点休息吧？”她试探着，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不用非要陪我聊天的。”
顾言在电话那头顿了顿：“念禾，你怎么了？和你聊天不是任务，是我想做的事情。”
“我知道，我就是怕影响你休息。”她连忙解释，声音却不自觉地低了下去，“你明天不是还有测验吗？”
“一个随堂小测而已，没关系。”顾言似乎想驱散她的担忧，语气轻松了些，“倒是你，听起来没什么精神，期中考试压力很大？”
他的关心此刻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他明明自己已经很累了，却还要来关心她的情绪。这种认知让她负罪感深重。
“我还好。”她匆匆带过话题，“你快去洗漱休息吧，我也要去看书了。”
“……好吧。”顾言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那晚安，念禾。”
“晚安。”
挂断电话，苏念禾握着发烫的手机，心里空落落的。明明是为了他好，为什么结束对话后，感觉却这么糟糕？
接下来的几天，这种模式悄然成型。她成了那个主动结束对话的人，成了那个不断催促他去学习、去休息的人。她的体贴里，掺杂了越来越多的自我审视和退缩。
顾言不是没有察觉。
在一次视频通话中，他看着她，忽然很认真地问：“念禾，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感觉你……好像在把我往外推。”
苏念禾心里猛地一慌，眼神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没有啊，你別乱想。我就是觉得你高三了，时间宝贵，不能总浪费在我这里。”
“浪费时间？”顾言皱起了眉，语气严肃起来，“谁跟你说这是浪费时间？苏念禾，看着我。”
她被迫抬起眼，对上屏幕里他深邃的目光。
“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量。
那一刻，苏念禾几乎要脱口而出。她想告诉他罗倩的骚扰，想倾诉她内心的恐惧和挣扎，想问他是不是真的觉得她很麻烦……
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说出来又能怎样呢？指责他的“妹妹”吗？让他本就压力重重的生活再添烦恼吗？这岂不是正好印证了罗倩的话——她只会给他带来麻烦。
“真的没什么。”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手指在桌下紧张地绞在一起，“可能就是……期中考试快到了，我有点焦虑吧。你别担心我，好好准备你的竞赛。”
顾言沉默地看着她，眼神里有探究，有担忧，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他最终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念禾，记住，你从来都不是我的负担。有任何事，都要告诉我，好吗？”
他的话语依旧温柔，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她本就波澜起伏的心湖。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通话结束后，苏念禾打开那个保存着匿名短信和照片的文件夹。她看着顾言在照片里专注的侧脸，又回想刚才视频里他担忧的神情，一种无力感深深攫住了她。
她害怕失去他，更害怕成为他未来蓝图上的一个污点。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这一次，罗倩只发来了一句话，却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她最脆弱的神经：
“他最近一次物理模拟考，排名掉了两名。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念禾盯着那行字，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