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蜷在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茶几上那张泛黄的B超单。照片上的光斑模糊得像团星云，却总能精准地勾回当年那个让她心脏几乎停跳的下午。
那时候她刚怀上杨一，前两个月的日子像是被扔进了榨汁机。胃里像揣着团烧红的烙铁，白天夜里都在翻滚，酸水漫到喉咙口又被硬生生咽回去，喉咙被灼得发疼。
去医院那天阳光很好，苏瑶穿着新买的孕妇裙，裙摆上的小碎花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候诊时她还摸着小腹笑，想象着里面那个小生命是不是在伸懒腰。直到躺在B超室的检查床上，冰凉的耦合剂抹在肚子上，她才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
探头在小腹上滑来滑去，医生的眉头一点点皱起来。起初苏瑶还想打趣说”宝宝是不是在躲猫猫”，可看到医生拿起电话说”张主任，你有空吗过来帮我看下”时，她后颈的汗毛唰地竖了起来。
等待的那几分钟像过了一个世纪。诊室里很静，只有仪器运作的嗡鸣，还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另一位戴眼镜的女医生走进来，两人低声交谈着什么，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眼神里的审慎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她想开口问，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死死攥着床单，指节泛白。
“胎儿NT值有点偏高。”年轻医生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却砸得苏瑶耳膜发疼，”脉络丛还有个小囊肿，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有问题，建议一个月后复查。”
苏瑶没听懂那些术语，只抓住了”有问题”三个字。她看着医生在报告单上写字的手，突然觉得那支笔像把刀，正一笔一划地割裂她的世界。杨宇轩和苏妈在外面等她，她走出诊室时脚步发飘，走廊里的消毒水味呛得她眼睛发酸，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怎么样？”杨宇轩迎上来，接过她手里的单子时。她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有问题””怎么办”，周围人投来的目光像聚光灯，把她的恐慌照得无所遁形。
苏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个不停。是表姐打来的，说托人找到了医院的亲戚王医生。苏瑶被半扶半搀着走到另一间办公室时，双腿还在打颤。王医生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接过单子看了很久，又问了她一串问题，最后拍着她的手背叹口气：”很多孩子都会这样，等月份大些说不定就吸收了。你看这胎心多有力，小家伙结实着呢。”
“真的吗？”苏瑶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老太太点点头，在单子上画了个圈：”你看这血流信号多好，放宽心，下个月再来查。”
走出医院时天已经暗了，晚风卷着落叶扑在腿上。苏瑶走着走着，眼泪流下来了。不是嚎啕大哭，是那种无声的、止不住的淌，泪水模糊了视线，连路边的路灯都变成了一团团光晕。杨宇轩牵着她的手，手心全是汗，三人一路没说话，只有鞋底碾过落叶的沙沙声，像谁在低声啜泣。
那一个月苏瑶瘦了五斤。胃里的灼痛好像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心口的钝痛。她不敢看育儿论坛，夜里总在惊醒，摸向小腹的手带着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