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地下三层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撞开时,柴梦的警棍正抵着陈阿姨的后腰。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在地上,在水泥地面晕开深色的水痕。毛莉的白大褂下摆沾了泥,却仍紧紧攥着那半枚青铜残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爸?”柴梦喊了一声,声音撞在布满灰尘的货架上,惊起几只蝙蝠。
“在这儿!”柴建国的声音从最里面的货架传来。他举着个铁皮箱,箱盖上压着块红布,布角绣着朵褪色的莲花——和毛母旧相册里护士服上的刺绣一模一样。
陈阿姨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她被柴梦反剪的胳膊发出”咔吧”一声,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盯着柴建国的手尖叫:”别打开!那是……”
“是我妈的日记本。”柴建国掀开红布,露出本包着蓝布的厚本子。封皮上用金线绣着”毛晴”二字,边角磨得发毛,像是被反复摩挲过。
毛莉的呼吸一重。她想起昨夜在茶楼,母亲说的最后一句话:”去博物馆仓库,找你爸。”此刻,这本日记本像把钥匙,即将打开二十年来所有谜题的门。
“小吴!”柴梦突然喊,”看住陈阿姨!”
小吴从拐角处冲过来,用警绳捆住陈阿姨的手脚。女人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目光却始终锁在柴建国手里的日记本上,眼底翻涌着恐惧和……愧疚?
柴建国翻开日记本。第一页是毛母的字迹,清瘦有力:”1995年3月15日,雾城刑侦队成立’青灯教专案组’,我是副组长毛晴。”
第二页夹着张照片——二十岁的毛母穿着警服,站在周正雄对面,怀里抱着两个裹红布的婴儿(正是毛莉和小念)。照片背面写着:”周正雄说,双生胎的血能唤醒’青灯之灵’,可这是邪术,我绝不答应。”
第三页的字迹开始潦草:”3月20日,周正雄威胁要杀小莉。他说,只要我用小念的血养灯,就能保小莉周全。我偷偷在档案室藏了小念的照片,希望有一天能找到她。”
第四页贴着张医院档案室的借阅记录:”1995年7月24日,毛晴借阅1995年新生婴儿档案,重点标注’双生胎’。”
毛莉的眼泪滴在纸页上,晕开墨字。她想起昨夜在地下室石棺前,母亲说的”我调换了婴儿牌”——原来不是调换,是保护。她调换了小念和自己,让妹妹成为”灯芯容器”,自己则顶着”毛晴”的身份活下来。
“7月24日深夜,周正雄带人闯进医院。他们说要’取走该取的东西’。我求他放过小莉,他说’灯芯必须纯,双生胎的血缺一不可’……”日记本的字迹突然变得颤抖,”我用手术刀划伤自己,假装大出血。他们抢走了小念,我抱着小莉躲进了消防通道……”
“后来呢?”毛莉轻声问。
柴建国翻到最后一页。纸页边缘有焦黑的痕迹,像是被火烧过,勉强能辨认出几个字:”小莉在福利院长大,我托人送了红绳给她……”
“叮铃——”
手机铃声从柴梦口袋里炸响。是技术科发来的消息:仓库监控修复了!画面显示,凌晨十二点零五分,陈阿姨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用专业工具撬开了青铜觥的展柜。她的左手腕缠着根红绳——和毛莉、小念的红绳,纹路完全一致。
“她不是陈阿姨。”毛莉突然说,”她是当年被调换的小念?”
柴梦的手机震动,是局里发来的DNA比对结果:陈阿姨的DNA与毛莉、小念的匹配度高达99.99%。而她后颈的玻璃珠眼睛,是用某种特殊材料伪造的——为的就是隐藏真实身份。
“小念?”柴梦轻声唤道。
女人突然抬起头。她的左眼还是玻璃珠,但右眼的红光褪去了,露出里面浑浊的泪:”我……我是小念。周正雄说,只要我帮他养灯,就能见到姐姐……”她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毛莉,”可我没想过要杀人……”
“你被下了药。”毛莉抓住她的手,”和我妈当年一样。”
仓库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柴梦猛地把毛莉护在身后,警棍指向门口。三个穿黑袍的人鱼贯而入,为首的男人戴着青铜面具,左脸有道狰狞的刀疤——正是教堂周神父案里的”周正雄儿子”。
“把日记本交出来。”男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那是唤醒青灯之灵的最后一把钥匙。”
柴梦的警棍重重砸在地上:”你们以为这是邪术?这是二十年的冤案!”
“冤案?”男人扯下口罩,露出和周正雄七分相似的脸,”我父亲用三十年时间布局,就是为了今天!灯芯需要双生胎的血,需要血脉相连的守护者……”他的目光落在小念身上,”而你,小念,是真正的灯主!”
小念的身体开始发光。青铜灯盏的残片从她脚腕飞出,与毛莉红绳里的残片、柴建国手里的日记本封皮上的金线莲花,同时泛起金光。光焰中,三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三株并肩生长的树。
“不!”男人的声音带着哭腔,”父亲说过,灯主必须献祭……”
“够了!”柴梦扑过去,警棍击中男人的手腕。青铜刀当啷落地,插在小念脚边的地面上。刀身刻着的梵文突然亮起红光,照在墙上的《雾城文物志》上——那页被圈住的”青灯之灵”四个字,缓缓渗出鲜血。
“这是……”毛莉的声音发颤。
“血咒。”小念的眼泪滴在刀身上,”周正雄用活人血写的诅咒。只要灯芯归位,青灯之灵就会苏醒,吞噬所有靠近的人……”
仓库的灯光突然熄灭。黑暗中,毛莉感觉到有人握住她的手——是柴梦。他的掌心有薄茧,是常年握枪留下的痕迹,却暖得像团火。
“别怕。”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一起拆穿这个诅咒。”
晨光穿透仓库的气窗时,小念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她望着毛莉脚腕的红绳,轻声说:”姐,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毛莉握住她的手,”没早点找到你。”
柴建国翻开日记本的最后一页。被烧焦的纸页下,压着张泛黄的合影——二十岁的毛母穿着护士服,怀里抱着裹蓝布的小念,身后站着穿警服的年轻警察(柴建国),以及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周正雄)。照片背面写着:”1995.3月,小念入院,毛晴护士负责照顾。”
“原来……”柴梦的声音发颤,”我妈当年在医院就见过小念。”
“她一直在找你们。”毛莉的眼泪滴在照片上,”找我和小念。”
仓库外传来警笛声。小吴举着手电冲进来,身后跟着大批警察:”柴队!陈阿姨(小念)的指纹比对结果出来了!她和二十年前的’青灯教余孽002’档案完全吻合!”
“但她是无辜的。”毛莉轻声说,”被周正雄利用的。”
柴梦的手机震动,是父亲发来的消息:”医院老楼地下室的石棺里,发现了毛晴的遗书。她说,只要找到两个女儿,就能终结一切。”
晨光里,三枚青铜灯盏残片在展柜前静静躺着。光焰已经熄灭,却在地面投下三个交叠的影子——像极了二十年前那张合影里,毛母怀里的两个婴儿,和年轻的柴建国。
“接下来去哪?”柴梦问。
毛莉笑了,擦干眼泪:”去给小念找心理医生。然后……”她看向柴梦,眼里有细碎的光,”去吃你煮的小馄饨。”
柴梦的手机响起,是局里发来的消息:青灯教剩余余党全部落网,博物馆青铜觥案告破。结案报告中写着:”本案真凶为周正雄及其子,利用封建迷信制造恐慌,企图复活邪教。毛莉、小念为受害者家属,无刑事责任。”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博物馆仓库的墙角,那本《雾城文物志》突然自动翻开,停在”青灯之灵”那页。泛黄的书页间,夹着半片青铜灯盏残片,表面的梵文在阳光下泛着暖光,仿佛在诉说某个被终结的诅咒,和某个刚刚开始的,关于光的故事——那里有晨雾、有小馄饨、有彼此的体温,还有永远不会熄灭的,人心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