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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东海边上,一座名为“望潮”的小渔镇在晨光中苏醒。

咸湿的海风带着渔获的腥气和炊烟的暖意,钻入窄巷。

苏逸仙寻了一处临海而建、干净清幽的客栈,包下顶层的两间客房。

推开窗,便是无垠的碧海与喧腾的白浪。

小寒衣兴奋地扒在窗边,小脸几乎要探出去:“舅舅!大海在跟我们打招呼!哗啦哗啦的!”

苏逸仙站在她身后,目光越过喧嚣的渔港,投向更广阔深邃的海域。

识海中,【天渊】剑影微微震颤,似与这磅礴的自然之力呼应。

“寒衣,”他开口,声音被海风送得很远,“想看海真正的样子吗?”

“想!”小寒衣立刻回头,大眼睛亮得惊人。

苏逸仙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

他弯腰,将小小的人儿稳稳抱起。

下一瞬,一股沛然柔和的力量托起两人,如一片无重的羽毛,轻盈地飘出窗外,扶摇直上!

“哇——飞起来啦!”

小寒衣的惊呼声瞬间被高空的风声淹没,但很快被一层无形的、温润的气场所笼罩,只留下清新的空气和壮阔的视野。

她紧紧抓住舅舅的衣襟,却没有丝毫害怕,只有巨大的新奇与喜悦。

脚下的望潮镇迅速缩小成积木般的模型,渔船如叶,行人如蚁。而眼前,是豁然洞开的、令人窒息的壮丽画卷!

蔚蓝的海面在朝阳下铺陈至天际线,闪烁着亿万片碎金。

远处,海天相接处,云蒸霞蔚,光怪陆离。

偶尔可见海鸥如白色精灵,在脚下盘旋鸣叫。

“好……好大啊!”

小寒衣张着小嘴,眼睛一眨不眨,贪婪地吸收着这超越她想象的浩瀚与瑰丽。

她的小手指着远方,“舅舅!那里是不是海的尽头?我们飞过去看看好不好?”

苏逸仙御风悬停,如同云端谪仙。

他并未回答小寒衣关于“尽头”的天真问题,只是让她尽情感受这份无垠。

“天渊”剑不知何时已悬浮在他身侧,剑身流转着冰魄般的清辉,丝丝缕缕的寒意融入周围的气场。

将高空的凛冽罡风彻底隔绝,只留下舒适的风拂过小寒衣的脸颊。

“舅舅的剑!会飞!”小寒衣发现了新大陆,惊奇地看着悬空的“天渊”。

苏逸仙心念微动,“天渊”剑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嗡鸣。

绕着两人轻盈地飞旋一周,剑光在碧海蓝天间划出优雅的弧线,逗得小寒衣咯咯直笑。

“喜欢吗?”苏逸仙问。

“喜欢!好喜欢!”小寒衣用力点头,小脸因激动而红扑扑的。

她转过头,看向舅舅线条冷峻却在此刻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忽然伸出小手,紧紧环住他的脖子。

将小脸埋在他颈窝蹭了蹭,声音闷闷的,带着全然的依恋和憧憬:

“舅舅,寒衣好喜欢和舅舅在一起看大海!以后都这样飞高高看海好不好?”

童言稚语,天真烂漫,却带着最纯粹的期盼。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誓言落入风中:

“只要寒衣想看,舅舅就带你看。”

夜幕低垂,海浪声是小镇永恒的摇篮曲。

玩了一整天的小寒衣早已沉入香甜梦乡,怀里还抱着那个被她视为珍宝的大海螺。

苏逸仙静坐窗边,月光如水银泻地,洒在他素白的衣袍上。

他手中端着一杯清茶,袅袅热气升腾,目光却投向窗外漆黑深邃、仿佛能穿透这黑暗,看到更远的波涛与即将掀起的风暴。

突然——

识海深处,那宏大冰冷的意志声音,如同丧钟般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夜的宁静:

【紧急事件:人物顾洛离(顾剑门之兄)状态更新。】

【地点:西南道。事件:遭神秘势力暗杀。结果:身亡。】

【关联影响:顾剑门情绪波动(悲恸、暴怒),顾家势力震荡,江湖暗流涌动。】

信息冰冷而残酷,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苏逸仙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

杯中平静的水面,漾开一丝细微的涟漪。

他缓缓将茶杯放在窗棂上,指尖传来月夜的微凉。

“要开始了……”

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消散在咸湿的海风里。

那平静的语气下,是洞悉一切的冰冷与沉重。

顾洛离之死,如同投入命运棋局的第一颗关键棋子,敲响了乱世序曲的第一个重音。

北离江湖这潭看似平静的死水之下,汹涌的暗流终于要冲破束缚,化为滔天巨浪。

乾东城的拒绝,百里东君的誓言,顾家的血案………

命运的齿轮,正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带着血腥味的节奏,轰然转动起来。

他仿佛能看到,千里之外,顾剑门那柄名为“凌云”的剑,正因兄长之死而发出悲恸的嗡鸣,即将染上复仇的猩红。

而这一切,都只是更大旋涡的边缘。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柴桑城。

玥瑶凭栏而立,望着城中灯火,那倾国倾城的容颜在月色下更添几分清冷与疏离。

儒仙古尘的拒绝,像一根细刺扎在心底。

百里东君那充满少年意气、掷地有声的“名扬天下之约”犹在耳边,却让她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与不安。

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超出了掌控。

“小姐,”

一名气息沉凝的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躬身递上一份卷宗,

“关于那个白衣少年的调查,有初步消息了。”

玥瑶眸光微动,接过卷宗展开。

上面寥寥数语,却勾勒出一个极其模糊又异常醒目的轮廓:

姓名:苏逸仙。

来历:疑与剑心冢有关。

年龄:约十岁。

特征:气质清冷绝尘,身负一柄剑名“观雪”。

疑点:孤身远行,守城兵卒观其气度不凡,远超同龄。入城后行踪成谜,似有极高隐匿手段。

卷宗下方,附了一幅绘制的粗糙画像。

画中少年一身白衣,青衫斗篷,眉目清冷,腰悬长剑,虽笔触简单,却神韵初具。

玥瑶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画像上那双清冷的眼眸处。

那日在客栈短暂的一瞥,那道淡漠得仿佛世间万物皆不入眼的目光。

以及那份与年龄绝不相符的沉静,再次清晰地浮现心头。

“剑心冢……苏逸仙……”

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画像中少年冷峻的眉眼。

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异感攫住了她。

一个十岁的孩子,孤身自剑心冢而来,寻亲天启?这本身就透着太多不合理。

守城士兵感受到的“气度不凡”,在她看来,更像是一种深不可测的威压被完美收敛后的余韵。

更重要的是,那眼神……那绝非一个孩童该有的眼神。

那是一种历经沧桑、看透世情、甚至带着一丝……俯瞰意味的眼神。

让她生平第一次在一个陌生人——尤其是一个少年面前,感受到了一种近乎被“无视”的奇异挫败感。

“继续查,”玥瑶的声音清冷如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动用所有能动用的暗线,我要知道这个苏逸仙的一切。还有他入天启城后接触过的每一个人,做过的每一件事!我都要知道。”

“是!”黑衣人领命,身影如鬼魅般融入夜色。

玥瑶独自凭栏,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

她再次看向手中的画像,画中少年那双冰封般的眼眸仿佛穿透纸面,再次与她隔空对视。

不屑一顾。

这四个字如同魔咒,清晰地烙印在她心头。

她微微蹙起秀眉,一种前所未有的探究欲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特殊情感,悄然滋生。

苏逸仙……这个谜一样的白衣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突兀地出现,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像一颗投入命运长河的奇异石子,虽未掀起滔天巨浪,却已在她心中激起了无法平息的涟漪。

另一边,苏逸仙收回望向深海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感受到了那道来自柴桑城带着探究视线。

他端起茶杯,杯中茶水已凉。

月光如剑,洒落窗前,照亮了他清俊却毫无波澜的侧脸,也照亮了窗外那片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无垠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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