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声！火光！浓烟！惨叫！
祠堂前的广场瞬间化作一片混乱的修罗场。人群像炸开的蚂蚁窝，惊惶四散，又被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冷箭或突然暴起的袭击者砍倒。原本庄严肃穆的仪式，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
“保护长老！” “是汪家的人！他们混进来了！” “拦住东边！别让他们靠近禁地！”
张琪玉被人群撞倒，踩了好几脚，疼得她眼泪直流，连滚带爬地想躲到一根巨大的柱子后面。她吓得魂飞魄散，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恐惧。
【完了完了！打起来了！真的打起来了！】她内心尖叫声被更大的喧嚣淹没，【要死了要死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高台。
硝烟弥漫中，张起灵依旧站在那里。几个忠心耿耿的护卫试图护着他和长老们后退，他却像脚下生了根，一动不动。
他脸上那抹诡异的、冰冷的弧度已经消失，恢复成一片死寂的空洞。只有那双眼睛，深得吓人，像两口吞噬一切的寒潭，倒映着下方疯狂厮杀的人影和冲天的火光。
一个汪家的死士悍不畏死地冲破护卫的阻拦，狞笑着扑向高台，手中淬毒的短刃直刺一位长老的后心！
速度太快，角度太刁钻，眼看就要得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如同雕像般的张起灵，动了。
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听到一声极其轻微的、骨头碎裂的脆响。
那名汪家死士的动作猛地僵住，脸上的狞笑凝固，眼睛难以置信地凸出。他的喉咙被一只苍白却有力的手精准扼住，整个人被硬生生提离了地面，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徒劳地挣扎了两下，便彻底软了下去。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松开手。尸体软倒在地。
他甩了甩手上并不存在的血迹，动作优雅冷静得不像刚刚结束了一条生命。
整个高台周围，出现了一瞬间的死寂。无论是张家人还是汪家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狠辣精准的一击震慑住了。
那不仅仅是实力上的碾压，更是一种气势上的、绝对的冰冷和漠然。仿佛他捏死的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只碍事的虫子。
张琪玉看得目瞪口呆，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好、好厉害……】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可是……他不是刚喝了药吗？！】
那碗漆黑的、据说会让人失忆的“圣药”……难道没用？
高台上的长老们似乎也松了口气，但看着张起灵的眼神却更加复杂，忌惮中掺杂着一丝恐惧。
“起灵，此地危险，先……”一位长老试图开口。
张起灵却仿佛没听见。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下方混乱的战场，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突然，他的目光锁定了一个方向——几个穿着张家服饰、却行动鬼祟、正试图趁乱打开祠堂侧门的人！
内鬼！
张起灵眼中寒光一闪，身形再次消失原地！
下一刻，他已如鬼魅般出现在那几人身后。没有多余的废话，甚至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手起……并未落下，而是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接连点出！
那几人哼都没哼一声，便软软倒地，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有眼睛惊恐地圆睁着，证明他们还活着，却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精准的截脉！不是杀人，是制服！
张海客带着一队人马终于冲杀过来，看到这一幕，又惊又喜：“灵少爷！”
“捆起来，审。”张起灵的声音冰冷平稳，听不出丝毫刚刚经历剧变和饮下药物的迹象，“东南角火最大，主力在那边，带人去堵截。西南有密道，派人守住出口。”
他语速极快，指令清晰冷静，瞬间将混乱的局势分析得条理分明。
张海客精神一振，立刻领命：“是！”
张起灵不再理会他，身影再次投入混乱的战团。他所过之处，无论是凶悍的汪家死士还是叛变的张家人，几乎无一合之将。动作干净利落，效率高得可怕，像一架不知疲倦、精准运行的杀戮机器。
没有愤怒，没有激昂，只有绝对的冷静和……漠然。
张琪玉躲在柱子后面，看着他在一片腥风血雨中穿梭，如同死神挥舞镰刀，心底却冒出一股越来越深的寒意。
不对劲。
很不对劲。
他太冷静了。冷静得不像一个刚刚被推上傀儡之位、还被灌了疑似毒药的人。
而且……那药……真的没用吗？
还是说……
一个可怕的念头猛地窜进她的脑海！
【……他是不是……根本没喝？！】
那仰头饮尽的动作……那摔碎的碗……是不是都是演给那些长老看的戏？！
他早就知道！他知道那药有问题！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算计！
所以他将计就计？假装顺从？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刻……反击？
张琪玉被自己的猜测吓得浑身发冷。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从答应去“放野”开始？还是更早？从她透露那些未来碎片开始？
她看着那个在火光和血光中如同修罗般的身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个她一直害怕着的、觉得可怜着的未来族长，其心思之深沉、手段之狠厉、心性之坚韧，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他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混乱持续了将近一夜。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厮杀声才渐渐平息。汪家的这次突袭和内鬼的叛乱，被强行镇压了下去。广场上尸横遍地，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
张起灵站在一片狼藉之中，身上的深色服饰被血浸透，颜色更加暗沉。他脸上沾着血迹，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未曾褪尽的、冰冷的煞气。
长老们围了过来，态度明显恭敬甚至带了一丝畏惧了许多。
“起灵，此次多亏了你……”
张起灵抬手，打断了他们的话。他甚至没有看那些长老，目光扫过疲惫不堪、伤痕累累却眼神炽热地看着他的张海客等人，最后，落向了远处那个依旧躲在柱子后面、吓傻了的张琪玉。
他朝她勾了勾手指。
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张琪玉身上。
张琪玉吓得一哆嗦，腿软得几乎站不起来。在张海客不耐烦的催促眼神下，她连滚带爬地、战战兢兢地挪了过去。
她不敢抬头看他。
张起灵伸出手，冰冷的手指，沾着尚未干涸的、粘稠的血迹，抬起了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
他的眼神依旧空洞，却又仿佛有什么极其黑暗的东西在深处涌动。
“看清楚了吗？”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沙哑，“这就是张家。”
“想要活下去，”他俯下身，气息喷在她的耳边，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光会躲，是不够的。”
他松开手，不再看她，转身对着那些长老和张海客等人，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平稳：“清理战场。统计伤亡。加强戒备。”
他开始一条条下达指令，处理善后事宜，俨然已经接管了最高权力。
张琪玉瘫坐在地上，看着他被众人簇拥着的、染血的背影，摸着自己下巴上那冰冷的、粘腻的触感，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她看清楚了。
看得太清楚了。
活下去……
在这人间地狱里活下去……
她之前的咸鱼梦想，是多么可笑，多么奢侈。
而那个将她拖入这地狱，又在她面前展示了绝对力量和冷酷手段的人……
或许，才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活下去的……希望？或者，是更大的绝望？
天，亮了。
阳光挣扎着穿透浓烟，照亮这片血腥的废墟，也照亮了张起灵那双深不见底、再无一丝光亮的眼睛。
新的时代，以最残酷的方式，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