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地平稳流逝,诺埃拉的成长速度却快得惊人。
她不仅已经能用流畅的通用语和怜夜及孩子们毫无障碍地沟通,她在剑术上的进步更是堪称神速。
怜夜教给她的每一个动作,她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领悟并完美地复制出来。
在今天的对练中,她的对手是道场里公认最强的少年,里奥。
“请指教!”
伴随着两声清脆的童音,木剑交击的声音在道场内回响。
里奥的攻势刚猛有力,但在诺埃拉眼中,却充满了破绽。
她只是踏出了一个微小的步法,便轻易地绕到了里奥的侧面,手中的木剑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脖颈上。
道场内瞬间一片寂静。
胜负已分。诺埃拉立刻收回木剑,后退一步,对着还有些发愣的里奥,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标准礼节,宣告了比试的结束。
(连里奥都输得这么干脆,果然还是我的基础教导出了问题。)
(诺埃拉才学了多久?这只能说明其他孩子的基础打得太不扎实了。)
(是我太急于求成了吗?看来必须重新审视一下训练计划了。)
怜夜看着场中的诺埃拉陷入了新一轮的自我怀疑之中。
晚上的餐桌上,不再是中午那般清淡的训练餐,而是怜夜特意为诺埃拉准备的、营养更为丰盛的晚餐。
诺埃拉小口地吃着,但心思却明显不在食物上。她时不时地偷偷抬眼,观察着对面怜夜的神情。
终于,她放下了餐具,鼓起勇气,认真地看着怜夜,满怀期待地问道:“怜夜,诺埃拉今天做得好吗?”
(今天,我赢了里奥。这是怜夜教我的剑术。怜夜会表扬我吗?)
怜夜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放下了筷子,表情却异常严肃。
(诺埃拉的进步速度,反衬出其他孩子的基础是多么薄弱,这完全是我的责任。)
(我的教学方法从根本上就错了,才会导致这种严重的不均衡,是我耽误了那些孩子。)
他迎上诺埃拉期待的眼神,说道:“嗯,你的动作很标准。但是,里奥的反应太慢了。这是我的问题。明天的训练,必须全部从头调整。”
怜夜的话语瞬间浇熄了诺埃拉心中那团期待的小火苗。
她脸上的光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眼眸里充满了困惑。
(欸?怜夜……看起来好像不开心。原来不是在夸我吗?是因为我赢了里奥吗?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看着诺埃拉那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怜夜立刻反应了过来。
(糟糕,我的表情太严肃了,让她误会了。)
(我只是在反省自己的教学,却让她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立刻起身,快步来到诺埃拉的身边,然后缓缓蹲了下来。因为诺埃拉还坐在椅子上,这个姿势让怜夜需要微微仰视着她。
他用那宽大的手掌温柔地覆盖在诺埃拉的头顶,轻轻地抚摸着。
“诺埃拉,你做得非常棒,要继续加油。”
他的声音无比柔和,充满了歉意,“我只是……在担心我自己的教学方法是不是有问题。”
怜夜的行径融化了诺埃拉所有的不安,她猛地扑进了怜夜的怀抱,将小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胸膛里。
“不是怜夜的错!”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怜夜教得很好!是最好的!”
怀中那小小的身体,正用尽全力地传递着她的信赖与肯定。
怜夜轻轻地拍抚着诺埃拉的后背,安抚着她那激动的情绪。
“谢谢你,诺埃拉。”
(被这么小的孩子反过来安慰,我这个做师父的还真是失败啊。)
(但是心里却感觉暖洋洋的。谢谢你,诺埃拉,是你让我觉得我或许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诺埃拉在他的怀里赖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松开了手,但那双小手依旧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角。她的眼眶红红的,脸上却依旧带着一丝倔强。
(怜夜的怀抱好温暖。只要在怜夜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怜夜是最好的,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说他不好,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行。)
怜夜看着她,无奈而又宠溺地笑了笑,伸手擦去了她眼角的一点湿润。
“好了,我们先把晚饭吃完吧。不然,诺埃拉喜欢吃的菜可就要凉了。”
吃完了晚饭,怜夜和诺埃拉并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诺埃拉,”怜夜看着身边已经换上新睡裙的女孩,柔声开口,“你想听听,你那四位已经毕业的师姐们的故事吗?”
(今天看到诺埃拉的天赋,就让我想起了她们。)
(虽然我这个做师父的很失败,但她们都是非常优秀的孩子。让诺埃拉了解她们,或许能成为一个好榜样吧。)
诺埃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用力地点了点头,身体也不自觉地向怜夜身边靠了靠。
“你的大师姐叫希娅,是个非常冷静和认真的孩子。她的剑快得惊人,我总觉得我教的基础对她来说太过缓慢了。”怜夜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怀念与自嘲。
“还有你的二师姐赫莉亚,正好相反,像一团火,总是活力过剩,让她静下心来挥剑是最头疼的事情。”
“你的三师姐安琪儿,明明是个小个子,力气却大得吓人。至于你的四师姐星琉……嗯,她是个有点特别的孩子,对世界有着比较独特的见解。”
(她们每一个都那么有天赋,个性鲜明。)
(现在她们都成为了不起的人物,想必早就把我这个只会教基础的半吊子师傅忘了吧。
(这样也好,她们能有更好的发展。)
诺埃拉安静地听着,将每一个名字都牢牢记在心里。
(希娅师姐,赫莉亚师姐,安琪儿师姐,星琉师姐……)
(怜夜说起她们的时候,明明那么自豪,可是为什么听起来会有一点点寂寞呢?)
怜夜沉浸在对往昔的回忆中,嘴角还带着一丝苦涩的微笑。
然而,他话语中那份不自觉流露出的寂寞,却被诺埃拉敏锐地捕捉到了。
(毕业……就是离开怜夜的意思吗?)
(就像爸爸妈妈让我逃跑一样,等我变得没用了,或者变得“毕业”了,怜夜也会让我离开吗?)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诺埃拉的心。
她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抱住了怜夜的腰,仿佛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怜夜!”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诺埃拉毕业以后,怜夜也会……也会把诺埃拉丢掉吗?”
怜夜的身体瞬间僵住了。他从回忆中惊醒,低头看着怀中瑟瑟发抖的诺埃拉,心中巨震。
(丢掉?我怎么会……我说了什么让她误会的话吗?)
(啊……毕业、离开……对这孩子来说,这些词语的重量和我想的完全不同。)
(她已经经历过一次被“丢下”了。)
怜夜的心疼得厉害。他立刻回抱住她,坚定地将她护在怀里。
“不会。绝对不会。”
他无比认真地在她耳边说道:“毕业,不是被丢掉的意思。”
“我永远、永远不会丢下诺埃拉。”
诺埃拉从怜夜的怀中稍稍退开,仰起小脸,用那双还带着水汽的眼眸认真地看着他。
然后,她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伸出了纤细的尾指。
“怜夜,拉钩。”
(拉钩吗……果然很适合诺埃拉的作风呢。)
(对她来说,这恐怕是比任何魔法契约都更有分量的约定吧。)
(我这个不称职的家伙,居然能得到她如此般信赖。)
怜夜脸上的严肃与自责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暖的笑容。
他也伸出了自己的手,用尾指轻轻地勾住了诺埃拉的。
“好,拉钩。”
两根大小悬殊的尾指在灯光下勾在一起,定下了一个比世间任何誓言都更加沉重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