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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黑暗。并非虚境那种粘稠凝固的墨色,而是冰冷、坚硬、带着岩石粗糙触感的真实黑暗。

凌皓从无法形容的剧痛与空间的撕扯中苏醒,身体如同被万吨巨轮反复碾过。意识沉浮在无边的痛楚之海,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左臂深处那枚破碎星辰烙印的狂暴反噬狠狠拖拽回去。烙印如同活物,在他臂骨血肉深处搏动,每一次跳动都掀起一场微型空间风暴,将刚刚重塑的经络寸寸撕裂,金红色的能量乱流在残破的经脉中横冲直撞,灼烧着每一寸神经末梢。

“呃…”他蜷缩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每一次抽搐都带起骨头摩擦的咯咯声。冷汗早已流尽,取而代之的是从全身伤口中不断渗出的、带着淡淡金辉的血水,在身下冰冷的石面汇成一小滩粘稠的暗红。视野里只有一片模糊跳动的血红与黑暗交错的光斑,听觉被烙印内部空间撕裂的嗡鸣和血液冲击太阳穴的轰鸣充斥。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和内脏破裂的钝痛。

死亡的冰冷触手,从未如此真实地扼紧他的咽喉。这一次,没有玄禹前辈的守护,没有书册的指引,只有怀中那本《山海秘闻》冰冷的硬角硌着胸骨,如同最后的墓碑。

烙印的搏动陡然加剧!

嗡——!!!

一股远超之前的撕裂感从左臂炸开!凌皓猛地弓起身体,如同离水的鱼,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破碎的惨嚎!烙印周围的空间猛地向内塌陷、扭曲,形成一个微小的、边缘闪烁着不祥暗红的空间漩涡!恐怖的吸力瞬间作用在他左臂上,本就破碎不堪的血肉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彻底剥离、扯入那虚无的裂口!

完了!彻底失控了!

就在这最后关头——

嗡!

紧贴胸口的《山海秘闻》猛地一震!一股微弱却极其坚韧的暖流瞬间透出,并非对抗那空间漩涡的吸扯,而是如同最精准的引线,猛地刺入烙印深处那狂暴混乱的核心!

并非抚平,而是…共鸣!一种源自同根同源、却又更加古老苍茫的共鸣!

这共鸣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冷水!

嗡!!!

烙印的狂暴搏动骤然一滞!那即将吞噬一切的微型空间漩涡猛地向内坍缩、溃散!但并非平息!一股更加混乱、更加凶戾的反噬力量被强行压缩回烙印深处,如同被激怒的困兽,瞬间反冲!

噗!凌皓再次喷出一口滚烫的鲜血,左臂的撕裂痛楚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他感觉自己的臂骨正在寸寸龟裂!

但就在这剧痛与混乱的极点,一点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清凉感,如同冰原上的第一缕春风,悄然拂过他被烙印风暴肆虐的识海。

这清凉感…并非来自书册!它似乎被书册的共鸣所激发,源自…身处的这片黑暗?

凌皓被剧痛折磨得近乎涣散的目光,下意识地、艰难地转动,扫视着这片未知的黑暗。视线模糊,只能勉强分辨出这是一个巨大的、近乎封闭的天然洞窟。空气冰冷干燥,弥漫着浓重的岩石粉尘气息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沉淀了亿万年的厚重感。

就在他目光扫过洞窟一侧粗糙岩壁的刹那——

嗡!

那点微弱的清凉感骤然清晰了一瞬!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

几乎是本能地,凌皓用唯一还能略微动弹的右臂,支撑着身体,拖动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和那条不断撕裂他生命的左臂,一点一点,朝着那片岩壁的方位,如同垂死的蠕虫般挪动过去。

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骨骼的呻吟和烙印的悸痛。短短几米的距离,如同跨越了刀山火海。终于,他瘫软着,重重靠在了冰冷粗糙的岩壁上。

后背传来的触感坚硬而冰冷。但就在他身体接触岩壁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之前清晰百倍、磅礴浩瀚的清凉洪流,如同沉睡的冰川骤然解冻,猛地从接触点涌入他的身体!

这股力量并非能量,更像是一种…纯粹而凝练的“意”!一种沉淀了无尽岁月、蕴含着星辰轨迹、空间律动的苍茫意志!它带着一种冰冷、恒定、如同亘古星空般的浩瀚感,瞬间冲刷过凌皓濒临崩溃的识海!

左臂深处,那枚狂暴的破碎星辰烙印,在这股浩瀚苍茫的“意”的冲刷下,如同沸汤泼雪,狂暴的空间撕裂感竟被硬生生压制了下去!虽然烙印本身依旧在搏动,传递着撕裂的剧痛,但那种即将失控爆发的毁灭感,却如同被无形的枷锁暂时束缚!

剧痛依旧,但凌皓的意识却因为这股苍茫“意”的涌入,获得了一丝极其短暂的、超越肉体痛苦的清明!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眸,死死盯向自己背靠的这片岩壁上方!

借着体内那缕微弱的地脉之气运转时散发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土黄微光,以及左臂烙印被压制后残留的、黯淡混乱的金红光芒,一片模糊而巨大的图案,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缓缓在他模糊的视野中显露出来!

那并非雕刻,更像是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在亘古的岩层中自然形成的天然纹理!

纹理巨大,覆盖了大半个洞窟侧壁。主体是无数道相互交错、缠绕、又彼此分离的、深浅不一的凹痕,构成了一片浩瀚、复杂、充满无尽玄奥的立体脉络网络!这些脉络如同大地的经络,又似星辰运行的轨迹,在岩壁上蜿蜒流淌,深邃莫测。

而在这片浩瀚脉络的“天空”区域,在岩壁的最高处,点缀着数十个…“星辰”!

并非真正的星辰,而是岩壁上数十处天然形成的、极其微小的、内部仿佛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荧光的凹坑。这些凹坑分布的位置,隐隐构成了一副残缺的、却蕴含着某种亘古韵律的星图!

更让凌皓灵魂震颤的是,在这片浩瀚脉络与残缺星图的核心位置,在那片“大地”与“星空”的交界处,赫然印刻着一道极其醒目、却又无比扭曲狰狞的巨大爪痕!

那爪痕深深刻入岩壁,边缘呈现出一种被极致高温熔融后又瞬间冷却的琉璃化质感!爪痕的形状难以描述,仿佛由数种不同形态的利爪强行糅合而成,散发着一种跨越了时空界限的、纯粹的凶戾、暴虐、以及…令灵魂冻结的绝望气息!

仅仅是目光触及那道爪痕的影像,凌皓就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和悸动!仿佛有无数怨毒的嘶吼和绝望的咆哮直接在他脑海炸响!体内的神血之力都为之凝滞!

而此刻,他怀中那本《山海秘闻》仿佛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书页在怀中疯狂地震动、嗡鸣!封面上父亲的血渍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滚烫的灼热感!书页深处,玄禹前辈融入的金色光尘剧烈闪烁,与岩壁上那片残缺的星图遥相呼应!

在《山海秘闻》的牵引下,凌皓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那道恐怖的爪痕影像上艰难移开,死死地、死死地锁定了岩壁最高处,那片残缺星图中…最明亮、也是位置最核心的几颗“星辰”!

其中一颗星辰凹坑的位置,与他父亲笔记中关于昆仑虚坐标推测的某个关键节点,在记忆深处轰然重合!

一种源自血脉、源自神血烙印、源自书册共鸣、更源自这片岩壁传递的苍茫“意”的明悟,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雷霆,猛地劈开他意识中的所有迷雾!

“星…痕…”一个沙哑到极致的词汇,从他干裂的、不断溢出鲜血的嘴唇中艰难挤出。

那不是壁画!那是…烙印!

是这片大地龙脉被某种无法想象的恐怖存在撕裂时,空间规则震荡、地脉哀鸣、星辰移位,在这片特殊的岩层中留下的…“伤痕”!是天地巨变的“蚀骨星痕”!

而其中蕴含的残缺星图,正是那场浩劫之前,通往昆仑虚的正确星路!是父亲耗尽心血推测、玄禹前辈以魂守护、书册拼死指引的…最终答案!

这洞窟…这岩壁…本身就是一座碑!一座记载着失落真相、通往真正昆仑虚的…蚀骨星碑!

“嗬…嗬嗬…”凌皓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鸣,眼中却爆发出一种近乎燃烧的、混杂着无尽痛苦与绝境狂喜的光芒!希望!如同地狱缝隙里透出的一线天光!

他不再犹豫!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和力气,强行驱动那缕微弱的地脉之气,混合着左臂烙印暂时被压制的混乱力量,不顾一切地引导着,狠狠刺向怀中那本滚烫的《山海秘闻》!

“引…星!”

书册的封面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玄禹的金色光尘如同被点燃的星辰,猛地投射出一道凝练的金红光束,精准地照射在岩壁那片残缺星图中,最核心、最明亮的一颗星辰凹坑之上!

嗡——!!!

那颗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星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如同黑夜中点燃的灯塔!光芒并非扩散,而是沿着岩壁上那浩瀚玄奥的天然脉络,如同流淌的熔岩,瞬间点亮了与之相连的数十道凹痕!

整个洞窟被映照得一片通明!

岩壁之上,那副残缺的星图,第一次在浩劫之后,于这幽暗的地窟深处,重现了它失落的轨迹!

凌皓沐浴在这片由蚀骨星痕点亮的光芒中,身体依旧在剧痛中痉挛,左臂烙印的搏动更加剧烈,仿佛随时会挣脱束缚,将他彻底撕裂。但他布满血污的脸上,却扯出了一个惨烈到极致的笑容。

路…找到了!

代价?早已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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