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空气,冷得像凝固的冰。
“间谍罪调查报告”,如同一块墓碑,沉甸甸地压在桌上,也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霍普金斯教授的脸色比白大褂还要苍白,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史密斯享受着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他缓缓翻开那份文件,仿佛在宣读一份早已拟好的死亡判决书。
“苏晨博士,”
史密斯的声音带着冰冷金属的质感,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
“报告指出,在过去五年中,你的实验团队,招募的三十七名实习生与助理研究员,全部为华夏籍留学生。没有一个例外。”
他顿了顿,灰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苏晨,试图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惊慌。
“报告还指出,你多次利用职务之便,授权这些学生接触‘非必要’的核心数据,这些数据的保密等级,远超他们应有的权限。比如,‘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次级反应模型数据。”
霍普金斯教授的身体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看向苏晨。
史密斯嘴角的冷笑扩大,翻过一页文件,手指重重点在一张图表上。
“最有趣的是这里。我们将你过去所有公开及未公开的项目成果,与华夏近年在可控核聚变、高能粒子材料学等领域的科技突破进行了比对。”
“苏博士,你知道我们发现了什么吗?”
他抬头,眼神中充满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惊人的巧合。无论理论模型的突破,还是关键材料的配比,都存在着令人难以解释的相似性。”
“简直就像……有人提前拿到了答案。”
“啪!”
史密斯合上文件,双臂抱胸,身体向后靠在桌沿上,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苏博士,这些证据,任何一条都足够让你站上最高军事法庭的被告席,全部加起来,足够让你在关塔那摩的单人牢房里,思考你的余生。”
“不!这不是真的!”
霍普金斯教授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苏的研究一直是在规则框架内进行的!那些数据,或许……或许只是他教学的需要!他是个纯粹的科学家!”
史密斯连看都懒得看霍普金斯一眼,只用极度严厉的眼神扫过去。
那目光像冰锥,瞬间让老教授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实验室再次陷入死寂。
史密斯才满意地将目光回到苏晨身上,换上一副虚伪、仿佛给予恩赐的表情。
“当然,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毕竟,你是霍普金斯教授最得意的学生,是M国花了巨大资源培养的天才。”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钢笔和一份薄薄的文件,推到苏晨面前。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签了这份协议。内容很简单,自愿放弃华夏国籍,宣誓效忠,并为M国服务终身,只要你签字,桌上这份调查报告会立刻被销毁,今天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过,你还是那个前途无量的苏博士。”
“第二,”声音陡然转冷,充满毫不掩饰的威胁,
“拒绝签字,你将立刻以‘叛国级间谍’的身份被收押,迎接你的,将是永远不见天日的审判和监禁。”
他将协议又往前推了推,笔尖直指苏晨的心口。
“选吧,苏博士。你的‘天堂’,和你的‘地狱’,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苏晨身上。
霍普金斯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门外的警卫也下意识握紧了武器。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苏晨的脸上,没有惊慌,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愤怒。
他忽然笑了。
那笑声很轻,从喉咙里发出来,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然,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最后变成了爽朗、毫不掩饰的大笑。
笑声在空旷的实验室回荡,震得史密斯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
在史密斯错愕的注视下,苏晨缓缓站起身。
动作不快,却带着沉稳如山的气势。
他没有看那份协议,而是直视史密斯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目光锐利如剑,仿佛能洞穿人心。
“史密斯先生,你的指控,漏洞百出,但我这个人,不喜欢辩解。”
苏晨的声音平静却掷地有声:“所以,我只承认一半。”
史密斯的瞳孔猛地一缩,下巴微微张开,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开场白。
苏晨的目光扫过一脸震惊的霍普金斯,扫过窗外那片不属于他的天空,最后重新落在史密斯脸上。
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响彻整个实验室:
“我承认!我做的每一件事,我研究的每一个课题,我写的每一个公式,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我的祖国!!!”
“如果热爱自己的祖国,希望她繁荣富强,希望她能挺直腰杆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也算一种罪的话!”
“那我苏晨,罪该万死!”
“并且,我以此为荣!”
他向前踏出一步,逼人的气势让史密斯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科学或许没有国界,但科学家有自己的祖国!”
最后这句话,如同惊雷,在霍普金斯脑海中炸响。
他的身体剧烈一震,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被复杂难明的情绪填满。
看着眼前的学生,那挺拔的身影、慷慨激昂的话语,像一把尘封已久的钥匙,猛地撬开了他记忆深处的大门。
而史密斯,则彻底呆住。
惯于施压与恫吓的脸上,表情完全凝固。
他准备好的所有话术、应对方案、心理攻势,在苏晨这番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甚至堪称狂热的“认罪陈词”面前,被冲击得支离破碎,全部卡死在喉咙里。
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狂跳,脸从惊愕的白色,涨成愤怒的红色,最后又因气血上涌而变成酱紫色,像个随时可能爆炸的高压锅。
他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一个完整的单词都吐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审讯一个间谍,而是在面对一个狂热到将“罪行”当成至高勋章来炫耀的殉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