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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泥土腥气混着腐叶味往鼻孔里钻,夏九洛猛地睁开眼时,校服已经湿透,冰冷的贴在皮肤上。后颈的骨引纹突突跳着,每跳一下,都疼得她龇牙咧嘴。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左臂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低头看见袖子划开道口子,伤口里嵌着几片枯叶,血凝成黑痂。这才想起是掉进灌木丛时被枯枝划的,昨晚只顾着楚凌夜,居然没觉得疼。

雨还在下,不大,却密得像筛子眼。夏九洛抹了把脸,手心沾着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冰凉一片。不远处宿舍楼墙基泛着潮白,墙根水洼里映出个狼狈影子:头发乱得像草,校服裤腿破了洞,露出的膝盖青一块紫一块,锁骨处旧疤在湿衣料下若隐隐现,透着不正常的红。

“楚凌夜……”她咬着牙撑起身子,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后颈灼烧感越来越强,骨引纹像条活蛇在皮肤下游动,所过之处皮肉发烫。摸了摸口袋,两块碎玉佩还在,边缘棱角硌得手心生疼,提醒她昨晚不是做梦。

突然,头顶传来”哗啦”声。不是雨点打树叶的动静,是骨头摩擦的脆响,像有人在用牙啃排骨。夏九洛猛地抬头,三条骨链从云层里垂下来,每节指骨泛着青黑,关节处挂着的黑血珠子在雨里拉长,滴在墙上”滋滋”冒烟。

最吓人的是骨链末端的青铜环,上面”九劫”符文发着绿光,转得像走马灯。她往后缩了缩,后背撞上根生锈的钢筋,冰凉触感让她想起昨晚楚凌夜义肢的温度。

“小贱人醒了?”

分不清哪条骨链在说话,声音像从生锈铁管里挤出来。中间那条骨链的青铜环突然裂开,露出密密麻麻的骨针,每根都闪着蓝光,看着就淬了毒。”你的血……比两千五百年前甜多了。”

夏九洛心跳漏了一拍。两千五百年前?她们认识?她攥紧手里的镇魂钉,钉子棱角嵌进掌心,疼得人清醒几分。昨晚楚凌夜说过,这些是红衣女人派来的,要拿她的血喂血蚕。

“你以为他能护你?”另一条骨链缠过来,链节刮过水泥地,划出刺耳声响,”那个叛徒连自己的左眼都保不住,还想护着你这个残魂?”

这句话像根烧红的针,猛地扎进脑子里。夏九洛眼前突然闪过片雪——不是现在的雨夹雪,是鹅毛大雪,穿玄甲的背影跪在雪地里,拿短刀往自己左眼里刺。她甚至能感觉到刀尖扎进眼眶的疼,太阳穴突突直跳,嘴里涌上股铁锈味。

那背影没吭声,只有牙咬碎的闷响,血顺着下巴滴在雪地上,烫出一个个小洞。

“啊——!”

后颈骨引纹突然炸开,第一道蛇形纹路浮在皮肤表面,金色的,像刚熔的铁水。夏九洛下意识抓起身边的钢筋,朝着最近的骨链挥过去。

“咔嚓!”

钢筋砸在骨链上,震得虎口发麻。骨链断成两截,黑血喷了她一胳膊,烧得皮肤火辣辣的疼。但另外两条已经缠上脚踝,倒刺扎进肉里,吸得人腿肚子发酸。

她能感觉到力气在往外跑,眼皮越来越沉,耳边全是哭嚎声,像昨晚宿舍爆炸时听到的动静。”你的血……真是钥匙。”骨链里的声音透着得意,”创世血脉,够主母的血蚕醒了……两千五百年了……”

“滚开!”

夏九洛吼出声,右肩突然像被撕开。第二道锁链状的骨纹正在冒头,金色纹路顺着锁骨爬,所过之处骨头”咔咔”响,像有人在错位拼接。但这疼里带着股劲,缠在脚踝的骨链”嘣”地断了,碎骨渣掉在地上,砸出密密麻麻的小坑。

手腕上的白骨铃铛突然炸开,碎片溅了她一脸。其中一片擦过脸颊,留下道血痕,有点痒。一缕金烟从铃铛里钻出来,没入她的骨引纹。夏九洛眨了眨眼,看见雨里站着个模糊影子,是楚凌夜。

他比昨晚透明多了,像块打湿的纸,风一吹就晃。断了的左臂举着半块青铜面具,裂缝里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图书馆……《血蚕祭》……”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像信号不好的收音机,”别碰内页的血印……是用我的血画的……”

夏九洛伸手去抓,指尖却穿过了他的身体。一块青铜碎片掉进掌心,边缘锋利得像奶奶的裁布剪刀,立刻划出道口子。血珠滴在碎片的”祭”字上,一下子就被吸进去了。

“七月初九……血月……”楚凌夜的眼睛越来越暗,鎏金的光在一点点灭,”焚骨窟……等我……”

影子散之前,他往她手里塞了块东西。夏九洛摊开手,是块刻着”祭”字的青铜碎片,上面的血丝像血管一样在动。她握紧碎片站起来,脚踝的伤口在流血,一步一个血印。

转过街角,夏九洛再也撑不住了,瘫在便利店的屋檐下。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脖子里,冷得人直打颤。玻璃门里的暖黄灯光照在她脸上,能看见自己惨白的脸,还有颧骨上那道血痕——是刚才铃铛碎片划的。

电视里在播新闻,女主持人的声音有点抖:”……市图书馆古籍区发现不明生物痕迹,地面有暗红色液体,检测出未知毒素……即日起闭馆消杀……”

夏九洛猛地坐直了。新闻画面的角落里,穿红旗袍的管理员正在捡书,手腕上的银镯缝里,嵌着半片青铜碎片,和她手里的一模一样。

她低头看了看掌心的碎片,已经开始发烫。更怪的是,血珠在碎片上汇成个图案,居然和图书馆门廊浮雕上的一样。

“叮铃——”

铃铛声突然响了。夏九洛警惕地回头,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个垃圾桶被风吹得晃悠。再低头时,手腕上的红绳还在,铃铛却换成了青铜的,上面的纹路和楚凌夜短刀上的一样。

雨小了点,天却更阴了,像要塌下来似的。夏九洛扶着墙站起来,腿上的伤口不流血了,但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路过煎饼摊时,香味勾得肚子直叫,她这才想起从昨晚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吃。

她抬头望了望图书馆的方向,隔着那么多楼,居然能看见道红光直冲上天,在云里扭成三足乌鸦的形状——和爷爷笔记里焚骨窟的图腾分毫不差。

“看来躲不掉了。”她苦笑了下,握紧青铜碎片,边缘又划破了手。血渗进纹路里,后颈的骨引纹突然不疼了,反而有点痒,像有小虫子在爬。

回到那间十平米的出租屋时,天边已经泛白。夏九洛摸出钥匙开门,锁孔锈得厉害,转了半天才打开。屋里一股霉味,是上周漏雨潮的,书桌上还堆着爷爷的笔记,翻开的那页正好画着血蚕的样子。

她烧了壶热水,倒在搪瓷杯里,水汽模糊了杯壁上的掉漆——这杯子是爷爷留下的,用了快二十年。喝了口热水,胃里舒服点了,才开始处理伤口。

碘酒浇在小腿的伤口上,疼得她差点把杯子扔了。她咬着牙往伤口上撒云南白药,粉末一碰到血就冒泡。处理完伤口,她对着镜子解围巾,后颈的两道骨引纹在晨光里发着微光。

手腕上的青铜铃铛轻轻晃着,里面像有东西在动。夏九洛晃了晃手腕,没听见响,却闻到股淡淡的檀香,和楚凌夜身上的味道一样。她突然想起昨晚他最后说的话,焚骨窟,等我。

这一觉睡得不安稳,梦里全是血。血池里漂着半块玉佩,红衣女人拿骨梳在梳头发,梳齿间缠着的头发变成小蛇,钻进楚凌夜的骨缝里。他没戴面具,左脸的接缝处渗着金血,后背的”奴”字烙印在冒烟。

“小九,醒醒。”

夏九洛猛地睁开眼,阳光从窗帘缝里照进来,在地上投出细长的光带。她摸了摸枕头边,镇魂钉和青铜碎片都在,才松了口气。墙上的挂钟指向中午十二点,肚子饿得咕咕叫。

她从冰箱里翻出袋面包,是三天前买的,有点硬了。就着冷牛奶咽下去,噎得人直拍胸口。收拾东西时,发现昨晚从石室带出来的笔记本掉在床底下,封面沾了点灰。

翻开笔记本,金红色的字迹在阳光下更清楚了。”镜狱第三层,血蚕蚀骨,需镇魂钉……””骨种藏于鼎底,需同脉血唤醒……”她手指划过纸面,突然停在”七月初九”这行字上——爷爷的生日就是七月初九。

夏九洛的心沉了沉。她把笔记本放进包里,又带上镇魂钉和青铜碎片,换了身干净衣服,把围巾绕到后颈遮住骨引纹。出门时看见楼道里的公告栏贴着张停水通知,旁边还有张寻猫启事,画着只三花猫,眼睛是绿色的——像昨晚那些骨链上的符文。

学校图书馆在老校区,离出租屋要坐两站公交。夏九洛在站台等车时,看见个穿校服的女生在哭,手里捏着张不及格的试卷,肩膀一抽一抽的。她想起自己小时候考砸了,也是这样躲在操场角落哭,爷爷找到她时,没骂她,只是塞给她颗大白兔奶糖。

“嘀嘀——”

公交车来了。夏九洛上了车,投了两枚硬币,叮当作响。车里没几个人,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玻璃上有层雾,她用手指画了个三足乌鸦,很快就被水汽糊住了。

到了学校图书馆,她径直往古籍区走。管理员是个戴老花镜的大爷,正趴在桌上打盹,口水差点流到《论语》上。夏九洛放轻脚步走过去,在一排排书架前转悠。

《楚地杂记》放在最上层,积了层灰。她搬了个凳子踩上去,够了半天才够着,书皮一摸就掉渣。翻开第一页,”骨影墟”三个字赫然在目,下面的注释和爷爷笔记里的一样:”楚地有墟,名骨影,夜现昼隐,内多白骨,中有镜,能照三生……”

旁边的插图是座白骨山,山腰嵌着面镜子,里面伸出好多手。夏九洛的手指抚过那些手,纸页脆得像饼干,差点被戳破。她往下翻,后面几页被虫蛀了,只剩些模糊的字,勉强能认出”血蚕””镜狱”几个词。

她把《楚地杂记》抱在怀里,又找到本《幽冥异志》。这本书更旧,纸都黄成牛皮纸了,翻开时”哗啦”掉下来片书签,是片干枯的枫叶,和楚凌夜耳后的胎记分毫不差。

书里关于血蚕的记载让她手心发凉:”血蚕,食魂而生,以骨为巢,三百年一醒,醒则需创世残魂为引……”创世残魂指的是自己?夏九洛摸了摸锁骨处的旧疤,那里的皮肤在发烫。

借书登记时,大爷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了眼书名,嘟囔了句:”又是查骨影墟的?”

夏九洛的心提了起来:”还有人查这个?”

“前几年有个老头常来。”大爷推了推老花镜,指腹在登记本上点了点,”喏,就这个签名。”

夏九洛凑过去看,登记本上的名字是爷爷的,字迹苍劲有力,和笔记本上的一模一样。借阅日期是1999年9月9日,她出生的前一年。

走出图书馆时,阳光有点晃眼。夏九洛抱着两本书往公交站走,路过操场,看见几个男生在打篮球,其中一个的动作让她愣了愣——投篮时手腕的姿势,和楚凌夜挥刀的样子很像。

她找了张长椅坐下,翻开《楚地杂记》,想再找找关于焚骨窟的记载。风把书页吹得哗哗响,突然有片叶子落在书上,是片枫叶,红得像血。

夏九洛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抬头,看见不远处的香樟树下站着个人,穿件玄色外套,戴着口罩,露出的右眼是金棕色的。他的左手插在口袋里,手腕上隐约露出点红绳。

是楚凌夜吗?

她站起来想走过去,那人却转身进了教学楼。夏九洛追过去时,楼道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走廊的声音。楼梯转角的窗台上,放着片枫叶,和刚才落在书上的一样。

她拿起枫叶,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市图古籍区C柜,有你要的东西。”

夏九洛握紧枫叶,后颈的骨引纹又开始发烫。她知道,这是楚凌夜留下的。他没骗她,焚骨窟,他在等她。

回到出租屋时,天已经擦黑了。夏九洛把两本书放在桌上,翻开《幽冥异志》最后一页,那里夹着张纸条,是爷爷的字迹:”血蚕祭,非祭蚕,乃祭魂。”

窗外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透过玻璃照在纸上,”祭魂”两个字像是在流血。夏九洛摸了摸脖子上的青铜钥匙,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让她想起楚凌夜最后看她的眼神——决绝,又带着点舍不得。

她从包里拿出那半块玉佩,和从石室带出来的拼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三足乌鸦。玉佩合缝的瞬间,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像锁芯对上了钥匙。

后颈的骨引纹突然剧烈跳动,夏九洛低头看见两条金色纹路正在交汇,形成个完整的符咒。手腕上的青铜铃铛响了,清脆的声音里,她仿佛听见楚凌夜在说:”等我。”

她把玉佩放进贴身的口袋,摸了摸书包里的镇魂钉。明天,她要去市图书馆,找到那本《血蚕祭》。不管里面藏着什么,不管红衣女人设了什么陷阱,她都必须去。

不仅是为了楚凌夜,也是为了爷爷,为了弄清楚两千五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更是为了自己——这个带着骨引纹,被称为创世残魂的自己。

夜越来越深,出租屋的灯亮到很晚。夏九洛趴在桌上,对着爷爷的笔记和借来的古籍比对,指尖划过那些古老的文字,仿佛在触摸几千年前的时光。桌上的搪瓷杯还剩半杯水,杯壁上的掉漆在灯光下像张人脸,静静地看着她。

凌晨三点,夏九洛终于趴在桌上睡着了。梦里,她又回到了焚骨窟的石室,楚凌夜正在和红衣女人打斗,青铜短刀划破空气的声音,像极了此刻窗外的风声。

她伸手去抓他的手,这一次,抓住了。他的手心很凉,带着血腥味,却稳稳地握住了她。

“跟我走。”他说。

夏九洛点点头,跟着他往鼎底的洞口跳去。下落时,她看见红衣女人的银线追了上来,却被楚凌夜用身体挡住。他后背的”奴”字烙印在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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