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边的夜风还带着焦糊气，晒谷场的草垛余烬冒着青烟，陆衍倒在冰凉的石板上，胸口那枚鸿蒙灵珠的微光正一点点淡去，像燃到尽头的烛火。苏清月快步上前，指尖凝出一缕浅绿灵力，轻轻点在他眉心——那灵力温软如春水，顺着陆衍的经脉缓缓游走，驱散着他体内因灵珠爆发留下的紊乱气息。
“陆衍？醒醒！”她声音比之前柔和了些，目光扫过周围慌乱的村民，又看向远处笔架山的阴影，眉头微蹙。散修虽退，可他们既然能找到青禾村的灵脉节点，难保不会去而复返，这凡界小村，怕是再难安宁。
“咳咳……”陆衍喉咙里泛起腥甜，缓缓睁开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老槐树枝桠间的月亮，比青禾村往常的月亮更亮些，却也更冷。他撑着手臂坐起来，胸口的灵珠已经凉透，只留下一丝微弱的暖意贴在皮肤上，像是在提醒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变故不是梦。
“阿衍！你可算醒了！”王阿婆拄着拐杖跌跌撞撞跑过来，手里还攥着陆衍白天落在她家的粗布帕子，“刚才那神仙姑娘说你动了‘仙力’，差点伤了根基，可吓死老婆子了！”
周围的村民也围了上来，有人递水，有人拿了干净的布条，眼神里没了往日的疏离，多了些感激——方才若不是陆衍，那三个散修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李伯挠着头，把掉在地上的柴刀捡起来，递到陆衍面前：“阿衍，之前是伯不对，总说你是‘妖祟’……这刀你拿着，以后村里有我在，没人再敢说你闲话！”
陆衍看着眼前熟悉的村民，鼻尖忽然一酸。他在青禾村活了十六年，从未像此刻这般被人当成“自己人”，可这份温暖刚到手，就被苏清月的一句话浇了冷水。
“青禾村不能再待了。”苏清月站在人群外，目光落在晒谷场中央那处被火球烧黑的地面——那里的泥土下，隐约有淡金色的灵脉气息在流转，“方才那三个是散修里的‘火鸦派’，最是记仇。他们今日没拿到灵脉，也没抢到灵珠，不出三日，定会带更多人来。”
村民们的脸色瞬间白了。火鸦派的名头他们虽没听过，可单是那三个散修的本事，就够踏平青禾村了。王阿婆抓紧陆衍的手，声音发颤：“那……那阿衍怎么办？他是为了救我们才惹上麻烦的！”
苏清月看向陆衍，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他身上的灵珠是鸿蒙至宝，寻常散修拿不走，可若是遇到修为高深的修士，或是……蚀灵族的人，就难说了。”她顿了顿，说出了早已想好的话，“我是天衍宗外门弟子苏清月，若陆衍愿意，可随我回天衍宗。宗门有护山大阵，既能保他安全，也能查清这灵珠的来历——或许，还能找到他父母的线索。”
“爹娘？”陆衍猛地抬头，心脏狂跳起来。他自记事起就没见过爹娘，只知道他们在他三岁时突然失踪，只留下这枚灵珠和王阿婆口中“去了很远的地方”的说法。这些年他无数次想找爹娘，却连一点线索都没有，如今苏清月竟说能在天衍宗找到线索？
“你……你没骗我？”他声音发紧，攥着灵珠的手又用力了些。
苏清月从腰间取下一枚木簪，簪头刻着细小的“天衍”二字，递给陆衍：“这是天衍宗外门弟子的身份标识，我若骗你，你尽可拿着它去宗门戒律堂告我。”她看着陆衍眼中的光亮，又补充道，“只是天衍宗收徒要看灵根，你体质特殊，未必能顺利入宗。但至少，宗门能护你周全，让你有机会弄清灵珠的秘密。”
陆衍看向王阿婆，老人眼里含着泪，却还是推了他一把：“去！阿衍，你爹娘肯定也盼着你能有出息，别在这小村里困一辈子！老婆子身子骨还硬朗，等你成了神仙，再回来看看我就好！”
周围的村民也纷纷劝他，有人塞给他一袋干粮，有人把家里最好的布料剪成了小包袱。陆衍接过那些东西，心里又暖又酸，他跪下给王阿婆磕了三个头，又朝着村民们拱了拱手：“阿婆，各位乡亲，陆衍此去若能有所成就，定不会忘了青禾村的恩情！”
苏清月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柔和。她抬手召出那柄青色长剑，剑身泛着淡淡的木灵气，落在地上时竟没压坏一片草叶：“时辰不早了，我们得趁夜出发，避开火鸦派的眼线。”
陆衍站起身，把干粮和包袱背在身上，又摸了摸胸口的灵珠，深吸一口气，跟着苏清月走到剑前。他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剑，剑身比他的手臂还细，却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别怕，抓紧我。”苏清月率先踏上剑身，伸手将陆衍拉了上来。她指尖的温度透过衣袖传过来，陆衍只觉得一阵心慌，下意识地抓紧了她的衣角。
“起！”苏清月轻声喝斥，长剑突然腾空而起，陆衍只觉得脚下一轻，整个人像是飘了起来。他低头看去，青禾村的房屋越来越小，潭水像一块碧玉嵌在绿地里，老槐树的枝桠还在夜风里轻轻晃动，像是在跟他告别。
夜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山林的清气。陆衍长这么大，从未离地面这么高，起初还有些害怕，可看着远处连绵的山脉和夜空中的星辰，心里渐渐升起一股莫名的悸动——这就是苏清月说的“仙途”吗？没有村民的异样眼光，没有“妖祟”的骂名，只有无尽的天空和未知的可能。
“你看那边。”苏清月忽然指着左前方，那里有一片泛着淡绿光芒的林子，“那是‘青枫林’，里面住着不少灵植，我往常下山历练，常会来这里采些草药。”
陆衍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林子里的枫树叶子都泛着微光，隐约能看到几只通体雪白的灵鹿在林间奔跑。突然，一只灵鹿像是受了惊，跌跌撞撞地从林子里跑出来，腿上还插着一支带血的箭——那箭杆上刻着的纹路，和白天那三个散修衣服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是火鸦派的人！”苏清月脸色一沉，操控着长剑俯冲下去。她指尖凝出三枚淡绿的木刺，朝着林子深处掷去，只听几声惨叫传来，两个穿着青灰色衣服的散修从林子里跌出来，胸口插着木刺，已经没了气息。
陆衍看着地上的散修尸体，心里有些发怵。苏清月却像是习以为常，走上前拔出灵鹿腿上的箭，指尖凝出淡绿光点落在伤口处：“别怕，这些散修平日里专靠劫掠凡人和低阶修士为生，死不足惜。”
那灵鹿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它抬头蹭了蹭苏清月的手背，眼中满是感激，然后转身跑进了林子。陆衍看着苏清月的侧脸，月光落在她发间的木簪上，竟觉得她比青禾村的月亮还要温柔——这就是“木灵仙子”吗？既能挥剑斩恶，又能抬手救灵。
“我们得快点走，火鸦派的人既然在这附近，说明他们已经在搜捕我们了。”苏清月重新踏上长剑，这次她没让陆衍抓着衣角，而是递给他一根用藤蔓编的绳：“把这个系在腰上，我带你提速。”
陆衍接过藤蔓绳，系在自己和苏清月的腰间。长剑猛地加速，风声变得更响，陆衍紧紧闭着眼，只觉得耳边的气流像是要把他的衣服掀起来。不知过了多久，苏清月忽然开口：“到了，睁开眼吧。”
陆衍缓缓睁开眼，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远处的群山之巅，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山门，山门由两块通体雪白的玉石构成，上面刻着三个金色的大字：“天衍宗”。山门周围环绕着淡蓝色的光罩，那光罩上流转着复杂的符文，像是有无数条光带在上面游走，偶尔有飞鸟靠近，都会被光罩弹开。
“那是天衍宗的护山大阵‘衍天阵’，由三位元婴长老共同主持，就算是金丹修士，也别想硬闯进去。”苏清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豪，操控着长剑朝着山门飞去。
山门前有两名穿着白色道袍的弟子值守，他们看到苏清月，立刻躬身行礼：“苏师姐回来啦！这位是……”他们的目光落在陆衍身上，带着几分好奇——苏师姐下山历练，怎么带了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凡子回来？
“这是陆衍，我带他回来测灵根的。”苏清月拿出自己的身份玉牌，递给值守弟子，“烦请通报外门执事，就说我有要事禀报。”
值守弟子接过玉牌，仔细核对了一遍，然后点了点头：“师姐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陆衍站在剑上，看着山门前来来往往的弟子——他们有的御剑飞行，有的手里拿着书卷，有的腰间挂着法器，每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淡淡的灵气，和青禾村的村民截然不同。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灵珠，忽然有些紧张：自己真的能通过测灵根，留在这仙门里吗？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中年修士走了出来，他腰间挂着一块黑色的玉牌，上面刻着“外门执事”四个字。他看到陆衍，眉头皱了皱：“清月，你可知宗门规矩？外门弟子不得私自带凡界之人入山，更别说测灵根了——测灵台每月只开放一次，还得提前报备。”
“刘执事，此事事关重大。”苏清月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这陆衍身上有鸿蒙灵珠，还能引动万灵之力，我怀疑他是鸿蒙灵脉之体。若错过了，恐怕会误了宗门的大事。”
刘执事的眼睛猛地一睁，看向陆衍的目光瞬间变了——鸿蒙灵脉？那可是上古传说中的灵脉，据说拥有这种灵脉的人，能沟通天地万灵，甚至掌控灵脉的走向。若天衍宗能收这样的弟子，日后在五域宗门中的地位，定会更上一层！
“你说的是真的？”刘执事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就要去摸陆衍的胸口，却被苏清月拦住了。
“刘执事，灵珠认主，旁人碰不得。”苏清月语气坚定，“不如现在就带他去测灵台，是真是假，一测便知。”
刘执事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陆衍，又看了看苏清月，最终点了点头：“好，我就破一次例。但若是测不出来，你可得跟我去戒律堂领罚。”
“弟子明白。”苏清月松了口气，对陆衍笑了笑，“走吧，去测灵台。”
陆衍跟着苏清月和刘执事，走进了天衍宗的山门。山门内的景象比他想象的还要壮观：宽阔的青石板路延伸向远方，路两旁种满了高大的灵树，树上结着散发着灵气的果子；远处的山峰上，矗立着一座座宫殿，宫殿的屋顶覆盖着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偶尔有仙鹤从头顶飞过，发出清脆的鸣叫，像是在欢迎他们。
“那是外门弟子的居所，那边是丹药房，再往前就是测灵台了。”苏清月边走边给陆衍介绍，“天衍宗分外门、内门、核心弟子，还有长老院。外门弟子主要负责宗门的杂务，比如种植灵田、看守山门；内门弟子可以修炼宗门的核心功法；核心弟子则能得到长老的亲自指点。”
陆衍认真地听着，把这些信息记在心里。他知道，自己要想在天衍宗立足，就必须尽快了解这里的规矩，通过测灵根，成为真正的弟子。
很快，他们来到了测灵台。那是一座圆形的石台，石台中央镶嵌着一块巨大的水晶，水晶周围刻着八卦符文，符文里流淌着淡淡的灵力。石台周围站着几个穿着白色道袍的弟子，他们看到刘执事，纷纷躬身行礼。
“都退下吧，今日测灵台暂时关闭。”刘执事挥了挥手，让弟子们离开，然后对陆衍说，“你站到水晶前面，伸出手，放在水晶上，不要抵抗灵力的涌入。”
陆衍深吸一口气，走到水晶前。他看着那块晶莹剔透的水晶，想起了青禾村的潭水，想起了王阿婆的叮嘱，想起了爹娘留下的灵珠。他伸出手，轻轻放在水晶上——就在手掌接触水晶的瞬间，水晶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那光芒不是单一的颜色，而是混合了青绿、淡金、土黄三种颜色，青绿的光芒像是藤蔓，在水晶表面缠绕；淡金的光芒像是星辰，在水晶内部闪烁；土黄的光芒像是大地，在水晶底部沉淀。三种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奇异的图案——那图案竟和陆衍胸口灵珠上的万灵纹一模一样！
“这……这是……”刘执事瞪大了眼睛，手里的玉牌“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三系灵根？不对，这光芒……是万灵共鸣！真的是鸿蒙灵脉！”
苏清月也愣住了。她虽然猜测陆衍是鸿蒙灵脉之体，却没想到测灵根时会出现如此异象——三系灵根本就罕见，还能引动万灵共鸣，这在天衍宗的历史上，从未有过先例！
就在这时，测灵台上方突然传来一阵破空声。陆衍抬头看去，只见一道白光从远处飞来，落在测灵台上，显出身形——那是一个穿着紫色道袍的老者，老者须发皆白，腰间挂着七枚金色的玉符，眼神锐利如鹰，正是天衍宗内门长老玄机子。
“玄机子长老！”刘执事和苏清月立刻躬身行礼，语气里满是恭敬。
玄机子没有理会他们，目光死死地盯着陆衍，又看了看水晶上的万灵纹，眉头皱了皱：“你叫陆衍？身上的灵珠是从哪来的？”
陆衍心里一紧，如实回答：“是爹娘留下的，他们在我三岁时失踪了。”
玄机子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他走到陆衍面前，仔细打量着他，像是在确认什么。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鸿蒙灵脉现世，本是宗门之幸，可你是凡界出身，灵脉驳杂，若强行修炼，恐会走火入魔。”他顿了顿，说出了决定，“我准你留在天衍宗，入外门杂役院，先跟着学习基础功法，稳固灵脉。三个月后，若你能突破引气初期，便正式收你为外门弟子。”
陆衍听到这话，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他连忙躬身行礼：“多谢长老！弟子定不会辜负长老的期望！”
玄机子点了点头，又看向苏清月：“清月，陆衍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引导他，不可让他懈怠，也不可让他过早暴露鸿蒙灵脉的秘密——如今五域不太平，蚀灵族蠢蠢欲动，这孩子，或许会成为两界的关键。”
“弟子明白！”苏清月郑重地答应下来。
玄机子不再多言，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测灵台上。
刘执事看着陆衍，脸上的严肃变成了笑容：“没想到啊，你竟真的是鸿蒙灵脉之体！以后在宗门，可要好好修炼，莫要辜负玄机子长老的期望。”
陆衍点了点头，心里充满了希望。他看向苏清月，眼中满是感激——若不是她，自己恐怕还在青禾村，过着被人当成“妖祟”的日子，永远不知道爹娘的线索，也永远不会踏上仙途。
“走吧，我带你去杂役院。”苏清月笑着说，“杂役院虽然辛苦，却能接触到灵田和草药，对你稳固灵脉有好处。等你突破引气初期，我再教你天衍宗的基础功法《基础灵脉诀》。”
陆衍跟着苏清月，朝着杂役院的方向走去。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陆衍摸了摸胸口的灵珠，只觉得那枚灵珠又开始微微发热，像是在为他庆祝——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青禾村那个被人嫌弃的“妖祟”，而是天衍宗的弟子，是即将踏上仙途的修行者。
杂役院的灯光在远处闪烁，陆衍知道，那里将是他仙途的起点。而他胸口的鸿蒙灵珠，他爹娘的线索，还有那神秘的蚀灵族，都在前方等着他——这条仙途或许充满坎坷，但他绝不会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