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抵达戴巷生产队的时候,寂静无声。
沈勇一家是臊的,而楚家是臭的。
沈勇的裤子承受了不可言说的暴击,虽然找了个稻田钻进去换了身,但是原先那条也舍不得丢了。
于是,那条裤子被卷吧卷吧塞进了沈家行李的最深处。
起初尚可忍耐,但随着烈日持续炙烤,那股难以形容的酸腐恶臭便从沈家行李卷里一丝丝逸散出来。
包裹恰巧搁在徐欢右后方,相距不足半米,全程猛烈攻击着她的嗅觉。她紧紧抿着唇,生怕一开口就会当场干呕。
抵达时正值傍晚,抢收的村民还在地里忙得热火朝天。见小伙赶着驴车带人来了,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热情地招呼起来。
“国荣,骑驴车去接人啊,看把你神气的哦!”
李国荣挠挠光溜溜的脑袋:“是啊大伯,大队长让我去的,这不刚从火车站回来,一车的行李呢!”
“得了吧!分明是你自己抢着要去的!一瞅见要干活就溜号!”有人毫不客气地戳穿他。
李国荣被戳穿了小心思,脸上有些发烫,只是本来就黑,也不怎么看得出来。
很快,驴车在一间简陋的茅草屋前停了下来。这间屋子孤零零的杵着,不和任何一家靠着。
“就是这儿了,”李国荣帮着卸下行李,“大队长正忙抢收,今天没空过来安排思想工作。你们先收拾安顿,明早再跟着上工。”
李国荣帮着把行李卸下来就急忙赶着驴车跑了,地里还等着用车呢。
这间茅草屋估计是农民家中或者生产队腾出的闲置农房,层高就2米多高,楚越伸手就能摸到屋顶。
黄土夯的墙面,茅草做屋顶,看着就弱不禁风的,要是刮风再下点小雨估计都能把顶吹跑。
整个屋子里没有窗户,仅靠门洞采光,走进屋里,霉味大的几乎让人窒息。徐欢感觉这没比沈勇的兜屎裤好闻到哪里去。
楚家和沈家两家人,只分到这么一间空荡荡的茅草屋,还是物理意义上的家徒四壁,因为屋里什么都没有。
两家拿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在茅草屋前,商量起怎么住。
“要我说,中间找点石头垒起来隔开得了,你们睡那头,我们睡这头。”刘翠抢先安排起来。
“你想得倒美!就一扇门,你把它划拉进你家,我们成天钻棺材进出了?”
徐欢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哼,我还没嫌你们进出都得经过我家地盘呢,你倒先不乐意了!”刘翠叉着腰,声音拔高了几分。
这关系到往后多年的住处,她打定主意不肯退让。
楚父不愿多作无谓争执。
他是搞技术的,这种简单的空间隔断和力学搭建在他看来并不复杂。于是提议,从中间平均划分,但在靠门的位置留出一条一人宽的过道,方便两家共同出入。明天再找大队长沟通,争取在另一侧墙上另开一扇门,之后两家就彻底分开过日子。
沈勇这时候一点不神勇,还没刘翠能说会道,屁都没放一个,只一个劲地点头附和。又或许是白天的“漏屎事件”让他彻底放够了。
方案既定,两家人便动起手来。
徒手捡走屋内的碎石块,又从旁边空地拾些较粗的枝条,用布条扎紧,做成简易的扫帚,勉强扫去积年的灰尘。
楚父楚母负责归置行李,楚越则揽下了所有打扫的活,不容分说地把徐欢拉到门外:“枝条扎手,你别碰。屋里灰大,你在外面等着就好。”
于是,徐欢这个青壮年劳力一下子闲了下来,相比之下,刘翠简直累成了牲口。
沈勇一路奔波又泻得发虚,早就找块石头靠着“闭目养神”去了,连儿子都懒得管。刘翠只得一个人里外忙活,累得满头大汗,还得时不时呵斥到处捣蛋的沈大宝。
徐欢没活干,却也没真闲着。
天快黑了,一家人还饿着肚子。她拎出装炊具的行李,在茅草屋周边转了一圈,却没找到任何能当灶台的地方。
她虽能从空间直接取出热饭热菜,但众目睽睽之下,总得有个遮掩。于是叫来楚越,两人利落地用石块垒了个简易的地灶。
火升起来的时候,徐欢兴奋的拍手称赞,给动手力满分的丈夫比了个大大的赞。
楚越却看着跳跃的火光,有些沉默。
这里的环境比预想的还要糟糕。他想起对妻子的承诺,心头沉甸甸的。
“让你受苦了。”他声音有些低。
徐欢看着他被汗水和灰尘糊成“地图”的脸,头发上还挂着几根从房顶掉下来的茅草屑,却觉得眼前的一切新鲜得像一次另类的农家乐体验。
“诶,是挺苦的,”她故意拖长声音,愁眉苦脸地撅起嘴。楚越的头垂得更低了。
“我老公这么帅的脸,弄得黑漆麻乌的,一点都不帅了!住茅草屋就算了,连眼福都没了,我命可真苦啊~”
她说着,还夸张地用双手捂住脸,假哭起来。
楚越终于被她逗笑,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些。徐欢从指缝里偷看到他的笑容,这才放下手,轻轻帮他摘掉头发上的草屑。
“别担心我,爸妈年纪这么大都能坚持,我肯定也没问题。”
“你放心去忙,今晚看我给你们露一手,整一桌好菜!”
楚越心里一暖,很想牵牵妻子的手,但看看自己满手的灰垢和木刺,只得作罢。
待楚越回去继续干活,徐欢便专注地开始准备晚饭。
楚越用石块垒砌的地灶虽简陋,火却烧得正旺,跳跃的火舌舔舐着锅底,映得她脸颊微红。
她从空间取出一块品相极好的五花肉,肥瘦层次分明,在这个普遍缺油水的年代,是足以让人眼红的硬通货。又拿出三个螺丝椒翠绿饱满,带着田野的清香。
她的动作娴熟利落,带着一种独特的美感,一看就是经常下厨的行家。
只见她手腕轻转,去蒂、去籽、切滚刀块,辣椒被迅速处理好,每块大小均匀。接着处理五花肉,为了追求最佳口感,她将猪皮片下收回空间,盘算着以后做个皮冻吃。
随后将肉切成薄而均匀的肉片,近乎透光。
她的刀工极稳,肉片切得薄而均匀,几乎透光,这样既能保证熟得快,又能炒出焦香。
锅烧得足够热,冒起淡淡的青烟,徐欢直接将辣椒块倒入锅中。“刺啦”一声,干锅煸炒的香气瞬间被激发出来。她快速翻炒,手腕翻飞,让每一块辣椒均匀受热。
适时地撒入小半勺粗盐,很快,辣椒表面就煸炒出诱人的焦斑,呈现出“虎皮”状,独特的、带着一丝焦香的辛辣味弥漫开来,比生辣椒的冲味更醇厚迷人。
徐欢迅速将煸好的辣椒盛出备用。
这步“干煸”是让辣椒风味升华的关键。
接着在锅中倒入足量的猪肉,油温升高,微微冒烟时,她将薄薄的五花肉片迅速滑入锅中。
“滋啦——!”
一声更响亮的油爆声,肉片接触热油的瞬间卷曲变色,肥肉部分迅速变得透明,煸炒出宝贵的油脂。
徐欢耐心地用锅铲按压、翻炒,直到肉片边缘变得金黄焦脆,散发出浓郁的肉香,
油脂的焦香是那个年代最能勾起馋虫的味道。
趁着锅气最旺,她迅速投入几片蒜瓣、几颗干辣椒段、一小撮黑褐色、咸香浓郁的豆豉。随着辅料入锅,与肉片、热油激烈碰撞,豆豉特有的发酵咸香、蒜香、干辣椒的辛香被彻底激发,融合着肉香,形成一股霸道而诱人的复合香气。
像无形的钩子,直往人鼻子里钻。
再滴入几滴颜色深沉的酱油,让肉片染上诱人的酱色后,将之前煸好的虎皮螺丝椒倒回锅中,与肉片、豆豉等快速混合翻炒。
辣椒吸收了肉汁和油脂,变得更加油亮诱人。
最后徐欢拿出一个小碗,里面是她预先调好的料汁:用生抽、白糖、胡椒粉、料酒兑成的,她手腕一抖,料汁均匀淋入锅中。
灶膛里的火被徐欢适时地添了把柴,火势更旺。
她快速颠勺,让滚烫的锅气瞬间包裹住每一片肉、每一块辣椒。
料汁在高温下迅速收紧,变得浓稠发亮,完美地挂在食材上。一股更加浓郁、层次分明的咸、鲜、香、辣、微甜的终极香气猛烈爆发开来,霸道地驱散了周围茅草屋的霉味和隐约的不和谐气息,强势宣告着它的存在。
徐欢看着这盘在艰苦环境中诞生的、色香味俱全的小炒肉,满意地舒了口气。把热气腾腾、粒粒分明的白米饭从空间拿出来摆好。
这边刚做完,楚家人还没来呢,就先来了个不速之客。
“妹子啊,做什么好吃的呢?给哥香迷糊了都!”
沈勇揣着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盘油光发亮、香气四溢的小炒肉,喉结上下滚动,嘴角似乎有可疑的湿润。
他身后的沈大宝更是毫无形象,口水都快流到衣襟上了,小鼻子使劲抽动着,贪婪地吸着空气中那令人疯狂的香味,眼睛瞪得溜圆,
父子俩都死死盯着那盘肉,这浓烈的香气,对于肚子里没多少油水的沈勇父子来说,简直是无法抗拒的终极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