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好被角，楚云生直起身。他似乎才注意到江宁的目光，视线转了过来。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江宁立刻垂下眼，盯着画册上舞者飞扬的裙摆。
楚云生没说话。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高大的背影挡住了部分阳光。病房里很安静。
江宁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偶尔扫过自己，沉沉的，带着审视。她捏着书页的指尖微微用力。空气有些凝滞。
“她今天怎么样？”楚云生开口，声音不高，打破了沉默。他依旧看着窗外。
江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奶奶。“陈教授说…情况稳定。”她回答，声音很轻。
“嗯。”楚云生应了一声。又是沉默。
江宁觉得有些透不过气。她合上画册，站起身。“我…去倒杯水。”她走向病房角落的饮水机。
楚云生转过身，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他的目光落在她放在沙发上的那本舞剧画册上。
封面是经典的《天鹅湖》剧照。他走过去，拿起画册。纸张很厚实，带着翻阅过的温度。他随手翻开一页，正好是黑天鹅三十二圈挥鞭转的分解图。舞者的足尖绷直，身体旋转成一道凌厉的弧线。
江宁端着水杯回来，看到楚云生拿着她的画册，脚步顿了一下。她走过去，伸出手，想拿回来。
楚云生却在她伸手的瞬间，合上了画册。他没有立刻递还给她，而是抬眼看她。他的目光很深，带着一种江宁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落在她脸上，又缓缓下移，落在她穿着宽松家居裤的腿上。
“脚好了？”他问。声音很平淡。
江宁下意识地并拢了一下双腿，仿佛那目光带着实质的烫意。“…好了。”她低声说，伸手去拿画册。
这一次，楚云生松了手。画册回到她手里，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下周，”楚云生忽然说，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江城大剧院有个国际芭蕾舞团的交流演出。林深订了票。”
江宁的心猛地一跳。她攥紧了画册的边缘。他什么意思？
楚云生没有看她，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想去的话，让司机送你。”
江宁看着他冷硬的侧脸轮廓，喉咙发紧。她想起半山别墅里令人窒息的沉默，想起那份被迫签下的协议，想起手机里那个冰冷的监控软件。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
“不用了。”她的声音有些发涩，带着刻意的疏离。“我在这里陪奶奶。”
楚云生沉默了几秒。阳光在他深色的西装上跳跃。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听不出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袖口，动作一丝不苟。
然后他就不再停留，转身走向门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脚步声很快远去。
病房里恢复了寂静。江宁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本画册。画册的边缘硌着掌心，有些疼。她低头看着封面上的舞者，那飞扬的姿态，自由而热烈。
疗养院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江宁端着温水从茶水间出来，走向奶奶的病房。
门虚掩着。她正要推门，里面传出一个陌生的、带着明显优越感的中老年女声。
“陈阿姨，您看您这气色，比在中心医院好多了。”
江宁的脚步顿住。她透过门缝，看见一个穿着昂贵香槟色套装、妆容精致的女人坐在奶奶床边的椅子上。
奶奶半靠着枕头，眼神依旧有些茫然，但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访客惊扰，显出几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