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粗重气息呼在耳畔。
他弯腰把脸凑得很近,左手伸上前捏住郁馨月的脸颊,在她耳边低语:“认真欣赏,这些都是我亲自调教出来的拳手。”
仓房内响起声振奋人心的欢呼声。
所有人的血液跟着台上的较量沸腾。
前面不止有陈茂生,擂台周围还有十几个小孩,当着无知孩童的面都如此轻薄无行。
太过分了。
郁馨月咬牙,用力打掉席瑾洲的手,往前迈一步紧贴陈茂生。
几个大人就站在擂台边上,离得很近,能更清楚看到肉体相撞的冲击力。
擂台上的人除了护齿和手套,没有佩戴其他护具。
血液跟汗水在空中横飞。
场面残忍,不止是力量的悬殊。
还有年龄、体型、技术的差距,对抗的过程逐渐变成单方面的攻击。
郁馨月看得难受,内心的恐惧转化成悲愤,恶心的感觉从胃里涌上来,正巧手里的手机发出震响。
她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转身冲出仓房。
席瑾洲垂落的目光追随她移动,鼻腔舒出长长的气。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娇弱。
不出意外,金半开胜了。
但他也受了不小的伤。
临时充当裁判的男孩举起金半开的右手以示胜利,台下响起整齐的掌声。
盯着台上11岁的男孩,席瑾洲欣慰勾起唇角。他一直很看好金半开,正打算带出去跟南越的人打比赛。
这小子年纪轻轻却非常能吃苦,又狠又拼,每次在台上都往死里下手。哪怕被人打趴下,头破血流只剩一口气也咬牙爬起来,有股不怕死不服输的劲。
跟他当年一样。
席瑾洲信守承诺,从口袋掏出100美金夹在两指间递过去。
在场所有小孩都眼巴巴看着那张钱。
金半开张着嘴,愣了有两秒,反应过来后马上跑到舞台边双手从席瑾洲手上接过钱。
“打得好,继续努力。”席瑾洲说。
“好的。”金半开笑着鞠躬,牙齿上一片血红。
旁边的陈茂生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也惊叹地用力鼓掌,“好看,真精彩!”
开始还以为会是小打小闹的花拳绣腿。
没想到这些孩子的水平不输专业比赛。
仓房外。
郁馨月双手抱胸站在阴影下,她刚才止不住地干呕,胃里不断抽搐,缓了很久才缓过来。
里面的人开始走出来,陈茂生跟八宝叔肩并着肩,席瑾洲走在最后。
他们脸上平静,甚至有说有笑。
一点都不像刚看了场非人道的比赛。
“淼淼,你没事吧?”陈茂生远远朝她喊,“你刚才错过了最精彩的瞬间,可惜了。”
郁馨月笑得勉强,心想不可惜。
她根本不想看这种瞬间。
走回车旁,经过仓房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向里瞄了一眼。
擂台上躺着的女孩还没有起来,蔫蔫地晃动双腿,身边围着的几个女生看起来很着急,一直用毛巾给她扇风。
这是郁馨月能预料到的结果,可亲眼目睹时心中还是堵得难受。
想起刚才收到私家侦探的信息,又发来了一张疑似妹妹的照片,和一个地址。
当年她与弟弟妹妹分开的时候,也是跟仓房里的小孩差不多的年纪。
顿时心如钝刀剐。
她跟着来到车旁,低声问八宝叔:“没有医护人员来善后吗?”
八宝叔被这话问得眉间一紧,停下开门上车的动作,笑道:“我们有很好的止疼药。”
这个笑里有点讥讽的意味,郁馨月愣了愣。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里没人会替失败者善后。”席瑾洲坐上车,目视前方拿出墨镜戴上,开口给出更决绝的答案。
现在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太阳比刚才更猛烈。
火辣辣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明明是高温酷暑,却让人不寒而栗。
有血有肉的成年人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难道就放任一个受伤的孩子在台上自生自灭?
郁馨月定在车外,眼眸颤动,一点都不想踏上这辆车,更不想再待在这个可怕的国家。
陈茂生看她眼眶漫上水光,嬉嬉笑笑哄着,把人揽上车。
他知道她接受不了这种暴力残忍的事情。
这也正是他喜欢她的特点。
不谙世事,温柔又善良。
“唔好唔開心啦,乖D,返去我買粒鸽子蛋俾你。”
郁馨月清楚,陈茂生说普通话的时候可能会满嘴跑火车。但说粤语时,肯定是真情实感,且不想让人听懂。
她往他怀里缩了缩,轻微地点点头。
这招安慰每次都很好使,没人能抵挡糖衣炮弹。
前排驾驶位上的席瑾洲眸子滑动,把陈茂生刚才说的话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
八宝叔突然问:“不知道陈老板有没有用过枪?”
陈茂生摆摆手,“介个在我们那里系禁止的啦。”
不过很快他又露出笑,“但是我在国外玩过几次。”
“那太好了,待会我们吃完午餐后就去打枪。”八宝叔回头,笑得眼尾炸花,“全是真枪实弹。”
打枪。真枪实弹。
陈茂生蓦然心中一沉,揽着郁馨月的手不自觉用力。
*
早餐吃得清淡,午餐就丰富许多。
用餐的地点跟第一天刚到这里时的高脚木屋相似。
当两个男人端着一只焦黄的烤乳猪上来时,郁馨月松了口气。
这回的食物终于不是生肉跟虫子。
因为以前过度减肥的关系,郁馨月患有胃病。饿肚子、吃太饱,食物太油腻或者太冰凉都有可能导致胃痛。
现在面对满桌的食物,她吃了寥寥几口就放下筷子
坐在斜对面的席瑾洲默默看在眼里。
都瘦得跟竹竿一样还不爱吃饭。
他单手就能完全圈住她的大腿,都还没使劲,人已经被控制得服服帖帖,毫无还手之力。
每次肢体接触他都怕把她弄折了。
仓房里的小孩都比她强壮。
席瑾洲把一大块肉塞进嘴里,边嚼边说:“要多吃点肉,不然待会连托抢的力气都没有。”
说话时,他没有看任何人,感觉在对所有人说。
“系啊,”陈茂生接腔,对坐在旁边的两个员工说,“小范,阿伟,你们吃多点,有些枪后坐力好大的,𠳐𠳐𠳐震得肩膀都痛。”
小范跟阿伟连连点头,马上一人夹起一个鸡腿。
交代完这边,陈茂生又转头看另一边,“淼淼,你待会就在车上等我们。”
他边说,边抬手替郁馨月整理额前因为汗水变得黏糊的发丝,又顺着发丝摸到颈间。
郁馨月瞳孔骤缩,下意识躲闪,
要知道丝巾下可是藏了好几个新鲜的吻痕。
陈茂生的手尴尬悬在空中,眼神一点点流露出不解。
两人僵持对视。
从来没有表现过违逆的郁馨月,现在慌得不知如何应对。
“你这里有虫几。”陈茂生伸手在她的丝巾上捏了一下,打开的手指里有一只被压扁的蚂蚁。
看他恢复神情转回去继续吃饭,郁馨月体内紧绷的神经瞬间瘫软。
她手脚发颤,额角又生出几滴汗缓缓滑下,低垂的双眸悄悄瞄到席瑾洲看着这边。
他眉眼压低,浓重的黑眸深不可测,脸上泛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像个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