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溃散的刹那,秦烬枪尖一沉,横扫而出。赤金火焰贴地炸开,三具扑至半空的血傀瞬间焚尽,焦臭混着腥气扑面而来。他落地未稳,右脚已碾进沙土,枪杆斜拖,火焰顺着枪身纹路涌向地面。
姬瑶月踉跄一步,九尾自动展开,紫焰微闪,将三名蜷缩在断墙后的弟子护在身后。她咬住下唇,指节泛白,盯着那几具被血线缠绕的尸体——衣角绣着“玄”字,是刚入门的外门弟子。
“他们连孩子都不放过。”她声音压得很低,却像刀刮过石面。
秦烬没回头。他盯着前方丹房废墟,火焰枪突然震了一下,枪柄“万剑”纹路泛起微光,像是被什么刺痛。他眯眼,枪尖缓缓抬起,指向百丈外那道立在残垣上的黑影。
三人并列而立,披血袍,戴鬼面。中央那人手中握着一杆长枪,枪身暗红,刻着“诛玄”二字,字口渗血,顺着枪杆滴落,在焦土上烧出嗤嗤白烟。
秦烬脚步一动。
地面裂开一道细缝,火焰顺着缝隙奔涌向前,直扑那三人脚下。可火势未至,空中已凝出血链,三根粗如臂膀的猩红锁链自虚空中浮现,呈三角之势向他缠来,速度极快,封死退路与侧移空间。
姬瑶月低喝一声,狐骨簪在掌心一转,指尖划过簪尾,一缕紫焰缠上双臂。她抬手一扬,九尾齐震,紫焰炸开,将两名扑上来的魔修逼退。但第三名魔修早已埋伏在断梁之上,手中黑网撒下,正中她肩背。
缚魂网收紧,她闷哼一声,膝盖一弯,硬撑着没倒。
“想救人?”那魔修狞笑,“先断你一尾。”
姬瑶月冷笑,反手将狐骨簪插进自己左臂,鲜血顺簪而下,瞬间激活簪中封印的狐火。紫焰暴涨,网绳崩断,她借势翻身,一脚踹中对方胸口。那人倒飞出去,撞塌半堵墙。
可她嘴角已渗出血丝,呼吸急促。
秦烬这边,血链已缠至腰际。他冷眼一扫,不退不进,反而将火焰枪猛然插入地脉裂痕。枪身没入三寸,纹路全亮,一股灼热自地下奔涌而上,顺着枪体灌入地底。
刹那间,大地震颤。
赤金火焰自裂痕中喷发,如龙破土,直冲三煞脚下。血链根基瞬间焦黑,崩裂成灰。那三人齐齐后跃,中央首领怒吼:“地脉火?你竟还能引动宗脉?”
秦烬拔枪,枪尖轻点地面,声音很淡:“这是我家。”
那首领沉默一瞬,忽然笑了。他举起伪焚星枪,枪尖对准秦烬,缓缓划过自己咽喉,做了个抹颈的手势。
秦烬瞳孔微缩。
这动作他见过。三百年前,玄天宗守山大阵被破那夜,有个执事弟子站在山门前,面对万魔围攻,也是这样举着断剑,划过喉咙。
那执事,姓林。
火焰枪再度震颤,比刚才更剧烈。枪身纹路开始发烫,不是因为火,而是某种共鸣——那伪焚星枪上的气息,竟与他当年留在宗门石壁上的枪痕七分相似。那是他三百年前试枪所留,无人能解其意,更无人能拓印复刻。
“你们拿宗门当祭坛。”姬瑶月喘着气,扶着断墙站直,“用他的枪意,炼这种邪兵?”
首领不答,只将伪焚星枪往地上一顿。枪尖入土,血光暴涨,方圆十丈内的尸体同时抽搐,皮肉剥离,化作血傀,齐齐转向秦烬。
秦烬握紧枪杆,神识沉入枪体。枪灵未现,但枪魂在动,像一头沉睡的凶兽被惊醒,躁动不安。他知道,这枪认出了对手——不是人,是枪。
伪焚星枪虽为仿品,却以他当年的枪意为基,掺入幽冥血炼之术,扭曲重塑。它本不该存在,可它确实立在这里,手持它的人,正踩在他守护了三百年的土地上。
他抬枪,枪尖指向三煞。
三煞同时动了。血气翻涌,三人踏出三角步,手中兵器齐出——伪焚星枪居中突刺,左右两枪横扫,血链再生,欲将他拖入中央血池。
秦烬不避。
他左脚前踏,枪身贴地一旋,火焰如环炸开,将两翼攻势尽数焚灭。随即右臂发力,枪尖上挑,直击伪焚星枪枪尖。
“铛——!”
金铁交鸣,火星四溅。两枪相撞,一股反震之力顺枪而上,秦烬虎口微裂,却未松手。那首领也被震退半步,低头看枪尖——一道细不可察的裂痕,正从接触点蔓延。
他脸色骤变。
“不可能!这枪融合了你三百年前的枪意烙印,怎么可能被你破?”
秦烬不答。他缓缓收回枪,枪身纹路流转,赤金火焰在枪尖凝聚成一点,像一颗将燃未燃的星。
他知道问题在哪。
那枪意,确实是他的。可那不是完整的枪意,而是被人从石壁上拓下、截取、扭曲的残片。就像把一首完整的诗撕去后半段,再强行续写歪曲的结尾——它看似相似,实则背道而驰。
而他的枪,认的是完整的道。
火焰枪轻鸣一声,枪尖那点光,缓缓转向伪焚星枪。
像是在说:你不是它。
三煞再攻。
这一次,秦烬主动迎上。枪出如龙,火焰撕裂空气,每一击都精准点在伪焚星枪最脆弱的衔接处。那首领越战越惊,枪法开始紊乱,血链断裂,阵型崩解。
“撤!”他终于吼出一声。
三人急速后退,伪焚星枪拖地,划出长长血痕。可就在此时,秦烬枪身一旋,赤金符文全亮,枪灵虚影浮现半身,双手握枪,枪尖对准三人退路。
他没出枪。
只是旋枪成圈。
一道赤金火浪呈环形炸开,如怒潮拍岸,所过之处,血傀尽灭,地面焦黑,三煞被震飞百丈,重重砸进废墟。
火焰枪长鸣不息,声震九霄。
残存弟子趁机四散奔逃,有人跌跌撞撞冲向后山,有人背起伤者往密道撤离。姬瑶月靠在断墙边,喘着气,看着那道持枪而立的身影,忽然笑了。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爱管闲事的人。”
秦烬没回头。他盯着三煞消失的方向,枪尖轻颤,纹路仍未冷却。
他知道,这一战不是结束。
是有人,想用他的过去,来毁他的现在。
风卷起焦土,火焰枪缓缓垂下。
可就在他转身欲走的瞬间,枪尖突然一颤,自动抬起,指向丹房深处那口废弃的丹炉。
炉身裂开一道缝,里面,卡着半块玉牌。
秦烬盯着丹炉裂缝里的半块玉牌,火焰枪在掌心微微震颤。他没动,风卷着焦灰从断墙间穿过,远处废墟里还有血傀残肢在抽搐,但那三煞已经退了。退得干脆,连拖走的痕迹都没有。可他知道,这种安静撑不了多久。
他向前一步,枪尖探出,轻轻一挑。玉牌翻起,裂口朝上,泛出暗红微光,像是干涸的血在反光。枪身上的“万剑”纹路忽然一跳,节奏和玉牌的光闪对上了,一下,又一下,像在回应什么。
姬瑶月靠在墙边,左手按着肩头旧伤,呼吸比刚才沉了些。她没说话,只是盯着那块玉牌,眉心金纹隐约发烫。刚才那一战她耗得狠,九尾现形两次,神魂还在震。现在这股热从额头往脑子里钻,压得她太阳穴突突跳。
秦烬低头看枪柄。那里有道极细的凹槽,形状和玉牌裂口刚好吻合。他没犹豫,抬手一按。玉牌嵌入的瞬间,枪身猛地一震,纹路全亮,赤金火流顺着枪杆游走,像是沉睡的脉络被重新接通。
他闭眼,神识顺着枪体探入地脉。三百年前的事浮上来——那夜宗门大阵将破,他亲手把一缕枪意封进地底火源,作为最后的防线。不是留给谁用,是防着有人拿他的枪意炼邪兵。可这缕意念不该自己跑出来,更不该卡在丹炉里。除非……有人动了封印。
地面开始发烫。
裂痕深处传来低鸣,像是岩层下的火在翻身。秦烬睁眼,枪尖下压,猛然插入地脉。火流顺着枪身灌入地底,刹那间,整片废墟震了一下。赤金火焰从裂缝里喷出,不高,但密,一缕接一缕,像地脉睁开了眼。
百丈外,三具伏在残垣后的血傀突然抽搐。它们没动,可皮肤下渗出血丝,顺着地面爬向中央一具主傀。那是血影三煞留下的后手,只要火势稍弱,立刻就能引爆,反扑火海核心。
秦烬站着没动。火焰枪在地里,像根桩子,稳稳吸住地脉。他右手虚握,掌心划出一道符印。火海应声而动,开始旋转,由外向内收拢,形成一道赤金漩涡,正对着那三具血傀的方向。
血傀动了。主傀胸口裂开,血雾喷涌,就要自爆。
就在这时,姬瑶月突然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她抬手撑住墙面,指节发白,眉心金纹灼得发痛。那火海的波动像是撞上了她体内的什么东西,封印在震,一层层裂开细纹。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只挤出几个字:“别……让它出来……”
话没说完,火焰枪突然从地里拔起,自行飞出。
枪尖调转,直指姬瑶月眉心。她没躲,也来不及躲。枪尖轻点,一道赤金流光没入她识海。那一瞬,她眼前黑了半秒,意识被拽进一片火海中央。火里站着一个人影,背对她,持枪而立,肩上披着玄色短袍,袍角烧焦了一角。
枪影烙印落下,封印的裂痕被火线缝住。她喘了口气,冷汗顺着鬓角滑下。
秦烬皱眉。枪自己飞出去,他从没见过。更没让它去碰姬瑶月。可枪魂刚才的波动他感到了——不是攻击,是护。像是认出了什么,又像是在回应某种更深的东西。
他抬手,火焰枪立刻回转,落回掌中。枪身温热,纹路未熄。
远处,血傀自爆了。冲击波撞上火海漩涡,被瞬间吞没,连灰都没扬起来。三煞残阵彻底断了,最后一点血气在空中扭了半秒,散了。
可秦烬没松手。他盯着枪身,忽然发现“万剑”纹路深处,浮现出两个极淡的字——“焚天”。不是刻的,是火自己烧出来的,一闪即逝。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枪身又震了一下。这次不是冲他,是冲地底。火海深处,岩层裂开一道口子,赤金火焰翻涌得更急,火光里,隐约浮出一头龙形虚影。龙头仰起,嘴没张,可一股威压已经压了下来,压得碎石从断墙上簌簌掉落。
姬瑶月扶着墙站起来,看了那龙影一眼,低声说:“它在等你。”
秦烬没应。他握紧枪杆,另一只手在枪柄上一旋。玉牌自动弹出,落进他掌心。裂口还在发光,但比刚才暗了。那缕三百年前的枪意,已经被火焰枪彻底吸收。
他低头看枪尖。赤金火在尖端凝聚,不再是散火,而是一点将燃未燃的核。只要他愿意,下一秒就能刺出去。
风停了。
火海静了一瞬。
龙影缓缓转头,看向秦烬。
他抬起枪,枪尖对准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