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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私人疗养院的医疗室冷得像停尸房。

空气中弥漫着过于浓重的消毒水气味,试图掩盖一切生物存在的痕迹。

无影灯惨白的光线从头顶泼洒下来,将一切都照得无所遁形,包括林晚手臂和小腿上那些狰狞的擦伤、灼痕和凝固的血污。

穿着白大褂、面无表情的医生动作熟练得近乎机械,清创,上药,包扎。

碘伏接触伤口的刺痛,药膏冰冷的触感,纱布缠绕的紧绷…每一个步骤都精准而高效,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或安慰。

林晚咬紧牙关,脸色苍白地坐在检查床上,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玩偶,任由摆布。

身体的疼痛清晰而尖锐,却远不及心底那片冰冷的死寂来得刺骨。

凌宏远的话语犹在耳边回响。

“忘记‘冷锋’。”

“学会妥协。”

“生存挑战。”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冷的钢钉,将她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也牢牢钉死。

她以为自己抓住了向上的藤蔓,却不过是陷入了更精美、也更无法挣脱的囚笼。

凌氏千金?

呵,不过是件需要重新打磨、刻上凌家标记的器物。

医生终于处理完所有伤口,递给她几片白色的药片和一杯水:

“消炎药。今晚可能会发烧,按时吃。不要碰水。”

林晚机械地接过,吞下药片。苦涩的味道在舌根化开。

一位同样面无表情、穿着灰色套装的中年女人——不再是陈助理,换了一个新人——无声地出现在门口,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小姐,您的房间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林晚沉默地跟上。

穿过铺着厚地毯、寂静无声的走廊,来到一扇房门前。

女人刷卡开门。

房间很大,装修是毫无温度的奢华风格。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黑黢黢的山景。

一张看起来柔软得过分的超大号床,独立的浴室,甚至还有一个小客厅。

一切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崭新,昂贵,标签都还没拆。

像高级酒店的套房,也像…一个设施完善的牢房。

“您的换洗衣物在衣柜。早餐七点会送到房间。明天早上六点,我会准时来叫您起床,开始晨训。”

女人语气平板地交代完,微微躬身,

“请您休息。”

然后便退了出去。

门被轻轻带上。

紧接着,门外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哒”一声。

反锁?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

她快步走到门口,握住门把手,用力拧了拧——纹丝不动。

她又试着看了看门锁结构,是最新型的电子锁,从内部根本无法打开。

果然。

连最后一点活动的自由都被剥夺了。

名副其实的囚禁。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瞬间攫住了她!

她冲到落地窗前,用力拉扯窗框——同样是封死的!

只能打开一条微不足道的缝隙换气。

窗外下方是陡峭的山壁,黑暗中看不到底。

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头顶。

她背靠着冰冷的玻璃,缓缓滑坐在地毯上。

豪华松软的地毯吞噬了所有声音,只剩下她自己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手腕上那道无形的伤口,在绝对的寂静和孤立无援中,开始灼灼燃烧,痛得钻心。

她就这样坐着,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窗外的天色由浓黑渐渐泛起一丝灰白,山峦的轮廓在晨曦中显出冰冷的剪影。

六点整。

门锁准时传来“嘀”的一声轻响。

那个灰色套装女人如同精确的报时器,推门而入,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林小姐,晨训时间到。请换好运动服,五分钟后院区健身房见。”

命令式的口吻,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林晚抬起空洞的眼睛看了她一眼,没有反抗,默默地起身,走向衣柜。

衣柜里挂满了各种品牌的运动服饰,尺码完全合适。

她随手拿了一套,走进浴室换好。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瘦削、眼下带着浓重青黑的脸。

校服换成了昂贵的运动服,却掩不住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和麻木。

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深处,还残余着一丝不肯彻底熄灭的、冰冷的火苗。

她用力洗了把脸,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带来短暂的清醒。

不能垮。

绝对不能垮。

她跟着那个女人走出房间,穿过依旧寂静的走廊,来到位于疗养院另一端的健身房。

这里设备齐全先进,堪比顶级健身会所。

一个穿着紧身运动背心、肌肉贲张、表情严厉的男教练已经等在那里,手里拿着秒表和训练计划表。

看到林晚,他只是冷漠地点点头,没有任何寒暄。

“先热身。五分钟跑步机,坡度二,时速八。”

教练的声音像钢铁碰撞,毫无感情。

林晚踏上跑步机。

机器开始运转。

她昨晚几乎一夜未眠,身心俱疲,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很快就呼吸急促,脚步虚浮。

“加快速度!没吃饭吗?就你这样,怎么应对突发状况?”

教练在一旁冷喝道,毫不留情。

林晚咬紧牙关,强行提高速度。

肺部像破风箱一样灼痛,小腿的伤口被汗水浸湿,刺痛难忍。

但她没有停下,只是死死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仿佛在跟某种看不见的东西较劲。

热身之后是更加残酷的力量训练、格斗基础动作练习、反应速度测试…每一项都逼近她的生理极限。

教练的要求严苛到变态,动作稍有不到位就会招来冰冷的斥责。

那个灰色套装女人则像幽灵一样站在角落,手里拿着平板电脑,面无表情地记录着什么。

整整两个小时的高强度训练,林晚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全身湿透,肌肉酸痛得几乎失去知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伤口上的纱布早已被汗水和血水浸透。

教练看了一眼秒表,终于冷冷地说了句:

“上午到此为止。回去冲洗,一小时后来一号会议室上课。”

林晚几乎是被那个女人半搀扶着回到房间的。

她冲进浴室,打开淋浴,热水冲刷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和刺痛的伤口,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种冰冷的、被彻底掏空的虚脱。

早餐已经摆在房间的小桌上。

精致的营养餐,搭配合理,热量精确计算过。

她机械地吞咽着,味同嚼蜡。

一小时后,她准时出现在一号会议室。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前,只坐了她一个人。

正前方的投影幕布亮着,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刻板的中年女教授已经通过远程视频系统等在那里。

看到林晚进来,她只是推了推眼镜,没有任何问候,直接切入了主题。

“今天上午是国际金融市场的联动效应与风险传导机制分析。打开你面前的平板电脑,资料已经发给你。我们开始…”

晦涩难懂的术语,错综复杂的图表,冰冷枯燥的数据…大量的信息如同高压水枪般,不由分说地强行灌输进林晚疲惫的大脑。

女教授的语速极快,提问犀利,根本不给她任何消化和理解的时间,只是强迫她死记硬背,强行记下每一个结论和模型。

林晚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和资料,手指飞快地在平板电脑上记录着。

太阳穴突突地跳痛,眼前的字迹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她知道,任何走神和迟疑,都会被视为“不合格”,招来更严厉的训斥和更大的压力。

上午的课程结束,她只觉得头痛欲裂,胃里翻江倒海。

午餐。

同样是精确计算的营养餐。

短暂的休息时间,她甚至来不及喘口气,下午的课程又开始了。

这一次是凌氏集团内部的企业文化、发展史、核心产业架构以及…家族谱系与关系网。

授课的是一位看起来儒雅,眼神却异常锐利的老者,也是通过视频远程教学。

他讲解着凌氏庞大的商业帝国,语气中充满了自豪与威严,但当他切换到家族谱系图时,语气变得格外意味深长。

“凌氏家族,枝繁叶茂,但核心始终是宏远董事长这一脉。凌翊少爷作为嫡长子,能力出众,自然是众望所归的继承人。

当然,家族内部也有一些其他的声音,比如几位叔公的后代,以及…一些早年因故离开家族的分支…”

老者的目光透过屏幕,似乎意有所指地看了林晚一眼。

“你要记住,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个人的情感和喜好,都必须服从于这个最高准则。认清自己的位置,摆正心态,至关重要。”

赤裸裸的警告和驯化。

让她认清自己“工具”的地位,安分守己。

林晚低着头,假装认真记录,指甲却几乎要抠进平板电脑的保护壳里。

接下来的几天,完全复刻了这第一天的模式,甚至变本加厉。

每一天都被切割成精确的碎片,填塞进无穷无尽的课程和训练:宏观经济、微观博弈、商业案例、法律实务、高端社交礼仪、艺术品鉴赏、甚至包括葡萄酒品鉴和马术基础(在疗养院后山一处小小的围场进行)…

授课的老师无一不是各个领域的顶尖精英,但他们的共同点是冷漠、高效、要求严苛,从不与她有任何超出教学范围的交流。

他们只负责灌输知识,打磨技能,仿佛在加工一件没有生命的精密仪器。

那个灰色套装女人(后来知道她姓钱)和冷酷的体能教练,则负责严格执行日程,监控她的每一项身体数据和反应,稍有懈怠或不合格,等待她的就是加倍的训练量和更冰冷的斥责。

她被完全孤立了。

没有任何私人时间,没有任何对外联系的渠道。

那只被监控的旧手机被收走,取而代之的是一部功能受限、只能内部联系的新设备。

房间里的网络经过严格过滤和监控,无法访问任何外部社交和新闻网站。

她像一只被囚禁在金丝笼中的实验动物,接受着各种刺激和改造,只为了观察她的反应和性能提升。

只有在深夜里,当一天的酷刑暂时结束,钱助理离开并反锁房门后,她才能获得片刻真正的喘息。

她总是蜷缩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黑黢黢的山景。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和疼痛,大脑却因为过度灌输而异常亢奋,各种知识碎片和冰冷的信息疯狂盘旋。

她开始强迫自己利用这短暂的、无人监控的深夜时间,做两件事:

第一,复盘。

她像反刍一样,将白天强行塞进大脑的那些庞杂知识,一点点梳理、消化、思考,尝试着找出它们之间的内在联系,而不是死记硬背。

她发现,当跳出凌家灌输的框架,从更宏观和批判的角度去看待那些商业案例和理论时,往往能看到截然不同的东西。

那些光辉成就背后的血腥掠夺,那些合规操作下的灰色地带…凌宏远想让她成为一把顺手的刀,她却偷偷磨砺着看穿刀柄的眼。

第二,观察与记忆。

她极度敏锐地观察着这座囚笼的一切细节:保镖换班的时间规律、监控摄像头可能的死角、钱助理平板上偶尔一闪而过的界面、那些老师授课时无意中透露出的零星信息、甚至疗养院内工作人员之间极其短暂的、低语交谈的片段…

她像一个最耐心的猎手,在绝对的劣势中,搜寻着任何一丝可能利用的缝隙。

她知道,机会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这天深夜,她照例复盘白天的课程——一节关于企业危机公关与媒体操控的案例分析。

授课老师列举了几个凌氏早年成功压下负面新闻的案例,手段高明而冷酷。

当讲到其中一例涉及某位跳楼自杀的供应商时,老师语速极快地带过了一句:

“…当时网络上的零星议论,主要通过与‘星尘文化’等几家公关公司合作,进行了关键词净化和大V引导,很快平息…”

星尘文化?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

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是在凌氏的教材里!

她猛地坐直身体,大脑飞速搜索记忆库!

是了!

是之前那封关于凌翊资金问题的匿名邮件!

里面那份复杂的股权结构图里,层层嵌套之后,似乎就出现过这个“星尘文化”的名字!

虽然持股比例极小,隐藏得很深,但她对数字和名字极其敏感,绝对不会记错!

一个负责为凌氏处理负面舆论的公关公司,竟然和涉嫌向凌翊输送问题资金离岸公司有着微弱的股权关联?!

这难道是巧合?!

还是…凌宏远早在多年前,就在通过白手套,暗中布下控制舆论、甚至为某些不可告人交易洗白的暗线?!

那凌翊的事情…他到底是真的不知情,还是…知情,甚至默许,直到事情可能超出控制,才拿出来作为考验她的工具?!

一个更加冰冷、更加黑暗的猜测,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让她瞬间汗毛倒竖!

如果真是这样…凌宏远的心机和冷酷,简直深不可测!

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寒。这个发现太过惊人,也太过危险。

她死死捂住嘴,才没有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她不敢记录,甚至不敢深入想下去,只能将这个爆炸性的信息死死压在心里最深处,如同埋下一颗沉默的炸弹。

就在这时——

砰!砰!砰!

房间门突然被敲响!

声音沉重而急促,完全不同于钱助理平时那种刻板的轻叩!

林晚吓得浑身一颤,差点惊叫出声!

心脏疯狂跳动!

这么晚了,会是谁?!

紧接着,门外传来一个她从未听过的、带着醉意和暴躁的年轻男声,一边用力捶门一边口齿不清地叫嚷着: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那个老不死的私生女!给老子滚出来!让老子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凭什么…凭什么跟我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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