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猛地灌进领口,星欣灿跌跌撞撞地冲下食堂门口的台阶,一头扎进沉沉的夜色里。
路灯昏黄的光线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开模糊的光团,扭曲着,晃动着他慌不择路的影子。
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耳边只有自己心脏擂鼓般疯狂撞击胸腔的轰鸣,还有食堂里那些刺耳的议论声、碎裂声、江钊那平静到令人窒息的目光……无数声音和画面在脑中尖啸、撕扯!
“完了…又被他看到了…永远…永远都是这样…”
绝望的念头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最后一点理智。他只想跑,跑得越远越好,跑到一个没有任何人、尤其是没有江钊的地方。
他本能地朝着宿舍楼相反的方向,朝着校园深处更僻静、灯光更稀疏的小路狂奔而去。冷风灌进喉咙,带来阵阵干呕感,可他不敢停。
眼泪在奔跑中不断被风吹落,冰冷地贴在脸颊上。手腕上被碎瓷片扎破的地方传来阵阵刺痛,提醒着他刚才的狼狈不堪。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冰冷的绝望。
食堂里。
江钊将餐盘放入回收口,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他转身,没有再看那片狼藉一眼,也没有理会身后依旧喧闹的议论,径直朝着食堂大门走去。高大的身影融入门口的光影交界,瞬间被浓重的夜色吞没。
门外,夜风带着深秋的寒意扑面而来。江钊站在台阶上,扫过前方几条通往不同方向的小径。远处,一个踉跄奔跑、几乎要融入黑暗的单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拐向通往实验楼后方那片梧桐树林的僻静小路——那条路在夜晚几乎人迹罕至。
江钊的薄唇抿成了一条锋利的直线。下午楼梯间那声嘶力竭的控诉,雨夜里他笨拙递药时对方瑟缩的闪避,还有刚才食堂里那彻底崩溃、将他视为洪水猛兽般逃离的眼神……一幕幕在眼前飞速闪过。
每一次!每一次他想靠近一点,得到的都是对方惊恐的逃离!一种混杂着被彻底无视、被当成怪物避之不及的憋闷、烦躁,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被反复拒绝的刺痛感,在他冷静自持的表象下轰然冲撞。
“跑?看见我就跑?”
一股难以言喻的邪火猛地窜上心头,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下午在食堂压抑下去的所有情绪,此刻被这熟悉的逃跑路线彻底点燃,他不再犹豫,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沉沉的、压抑着风暴的低气压,朝着星欣灿消失的方向,大步追了过去,步伐又快又沉。
实验楼后方的梧桐小径。路灯稀疏,光线被茂密的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面投下张牙舞爪的诡异阴影。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落叶腐败的味道。
星欣灿终于跑不动了。肺叶火烧火燎,双腿酸软得像是灌了铅。他背靠着一棵粗壮的梧桐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
他滑坐下去,蜷缩在树根旁冰冷的阴影里,将脸深深埋进膝盖。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声音在耳边无限放大。食堂的喧嚣远去了,但那种灭顶的羞耻感和被江钊目光钉死的恐惧感却如影随形,冰冷地缠绕着他,几乎要将他勒毙。
手腕的刺痛和额角撞在树干上的闷痛清晰地传来,提醒着他此刻的狼狈与无助。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
细碎的、带着浓重哭腔的自语从膝盖间闷闷地溢出。他太累了,身心俱疲,只想把自己彻底藏进这片黑暗里,消失不见。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和疲惫几乎要将他吞噬时——
一片更浓重的阴影,无声无息地笼罩了他蜷缩的身体。
星欣灿浑身一僵!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上头顶!他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只看到一个高大得如同山岳般的轮廓,逆着远处微弱的路灯光,矗立在他面前,挡住了所有去路。那身影散发出的压迫感,比这深秋的夜色更加冰冷沉重!
他甚至来不及看清对方的脸,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一只滚烫、坚硬、如同烧红铁钳般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狂暴力量,猛地攫住了他纤细的手腕!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滚烫、坚硬、如同烧红的铁钳。
星欣灿浑身剧震,他猛地抬起头,撞进江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面没有了食堂里的古井无波,没有了雨夜里的无措笨拙,此刻翻涌着的,是一种星欣灿从未见过的、近乎暴戾的沉怒。像压抑到极致的火山熔岩,即将冲破冰冷的地壳。
“啊!” 星欣灿短促地惊叫一声,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下午一招制敌的狠厉画面和此刻手腕上这几乎要捏碎骨头的力道重叠在一起,让他魂飞魄散。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像一只被猛兽叼住的兔子,爆发出所有的力气,疯狂地扭动手腕,身体拼命向后挣。
“放开!江钊!你放开我!”
他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哭腔和绝望的嘶哑,在空旷寂静的小路上显得格外凄厉,“求求你!放开!我错了!我不该跑!你放开我!”
他用尽全力踢蹬,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也胡乱地去掰江钊的手指。可那只手如同钢浇铁铸,纹丝不动,反而因为他剧烈的挣扎,钳制的力道猛地加重!剧痛从腕骨传来,星欣灿痛得眼前发黑,眼泪瞬间飙了出来!
“闭嘴!”
江钊低吼一声,声音如同闷雷炸响在星欣灿耳边,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猛地向前跨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浓重的压迫感,将星欣灿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另一只大手猛地扣住了星欣灿胡乱挥舞的另一只手腕。
双手手腕同时被制,巨大的力量差距让星欣灿所有的挣扎都成了徒劳的扑腾,他像一只被钉在砧板上的鱼,只能绝望地感受着那几乎要捏碎骨头的疼痛和铺天盖地的恐惧。
“跑?!”
江钊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带着滚烫的怒意和一种星欣灿无法理解的焦躁,“你他妈除了跑还会干什么?!嗯?!食堂跑!图书馆跑!楼梯间跑!现在他妈又跑?!”
他猛地将星欣灿往自己身前一拽!巨大的力道让星欣灿完全失去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撞向江钊的胸膛。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