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杨啸风仔细看了眼被陈山踩在脚下的杜冲。
“我想起来了!”
“此人名叫杜冲,乃是鹰嘴堡的屯长!”
“我此次巡视边防,最先到的就是鹰嘴堡。”
“杜冲!你鹰嘴堡战兵五十人,辅兵三十人,据险而守,鞑子骑兵只有快马腰刀,如何能在两刻钟之内冲破关隘,杀进村庄?”
“你要是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本都尉现在就砍了你!”
杜冲被陈山踩的死死的,根本起不了身。
还没等他开口,陈山就朝着人群喊道。
“张二牛!死了没?没死就出来!”
张二牛挤开人群,一脸讪笑的迎了上来。
这时候,他也反应过来,肯定是因为之前多嘴才给陈山惹下祸事。
张二牛朝着杨啸风拱手。
“禀都尉。”
“小的带着百姓躲避鞑子,巧遇杜冲,一时说漏嘴,让杜冲知道了都尉准备把鹰嘴屯交给陈山的事。”
陈山狠狠一巴掌排在张二牛后背。
“你这说漏嘴不要紧。”
“我差点被自己人从背后砍死!”
此时,饶是杨啸风不善断案,也彻底明白过来。
杨啸风直接大手一挥。
“来人!给我把杜冲带下去,半个时辰之内,把他肚子里的鬼水全给我倒出来!”
话音刚落,两名斥候自告奋勇上前,将杜冲押了下去。
杜冲疯狂挣扎,配上他那肥猪般的身材,像极了炊事班杀年猪!
但也不是杜冲太怂,主要是如今这个年代可没什么文明执法和证据链的要求。
只要你有嫌疑,严刑逼供早已成了常态。
更别说落在这些边军斥候手里了,这群老杀才折磨人的手段,可谓是五花八门。
杜冲被带下去,撬开嘴也需要些时间,杨啸风上前一脚踢在陈山屁股上。
“你他娘就不能给老子留点面子?”
“这多人人呢!我叫你停手你非得杀,我好歹是个都尉,你让我这脸往哪放?”
陈山嘴角一勾,当着所有人的面抱拳半跪。
“谢都尉替卑职主持公道!”
“都尉明察秋毫,卑职却因一时激愤未听号令,请都尉责罚!”
陈山嘴上说着请罪的话,头却高高扬起,眼神仿佛在说。
“看,够给你面子吧!”
杨啸风身为定疆王之子,从小到大不管到哪里从不缺阿谀奉承之人。
若是有人向他请罪,必是诚惶诚恐,哪有像陈山这样的,做作的让人尴尬,满脸写着——面子给你了,差不多得了!
杨啸风无奈一笑,故作严厉道。
“陈山!不听号令,不敬上官,依大靖军律,首犯者,杖责三十!”
此话一出,陈山两只眼珠子都瞪大了,连忙压着嗓子吼道。
“草!你玩真的?!”
杨啸风得意的晃了晃脑袋。
“你也知道怕?”
“真稀奇啊!”
低声打趣了陈山两句,杨啸风又扯着嗓门喊道。
“但,此战之中,陈山奋勇杀敌,歼敌数十人!”
“本都尉信守承诺,任命陈山为鹰嘴堡新任屯长,因陈山身为罪奴,如今只能暂代屯长之职,待释罪文书下达后,正式履职!”
“但功过不能相抵,鹰嘴堡大小开支,由陈山个人承担!麾下兵员自行招募!”
“陈山!你可有怨言?”
话都说到这份上,陈山还能说啥?
难不成真去领三十军棍?
能洗清罪奴身份已经不错了。
至于经营一个戍堡的银钱,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去杀鞑子换赏钱!
况且,一应开支都由自己承担,那不就相当于养一支私兵嘛,也刚好可以放开手脚。
陈山将一句脏话吞下肚去,咬牙切齿的抱拳回话。
“都尉英明!属下绝无怨言!”
四周的边军看着两人一唱一和,面面相觑。
违抗军令!
顶撞上官!
还是个罪奴!
就这么完了?
这陈山什么来头?
居然连定疆府十三公子的面子都不给?
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杜原弄死还屁事没有?
此刻,所有人都将陈山列为不能招惹的存在。
“都尉!这些鞑子都是狼骑!”
打扫战场的军卒扒下鞑子身上的皮甲,发现所有所有鞑子胸口都有狼头纹身。
这是北莽狼骑的标志!
狼骑,并非北莽某一支骑兵,而是由北莽贵族子弟组成的骑兵。
上百北莽贵族子弟死在鹰嘴堡,北莽方面绝对会来找回场子!
瞬间,在场边军顿时炸了锅,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
“这陈山可算倒血霉了!”
“之前杀虎口那边弄死个狼骑,三天后就被北莽鞑子平了!”
“是啊!现在上百狼骑死在鹰嘴堡,估计要不了几天,这鹰嘴堡就是一片死地!”
听着周围窃窃私语,陈山眉头紧皱。
杨啸风也有些为难,心中想要收回成命,可朝令夕改乃是军中大忌!
总不能因为陈山一人而坏了军规吧。
就在这时,审讯杜冲的两名斥候跑到杨啸风面前,轻声说道。
“启禀都尉!”
“杜冲撂了。
“鹰嘴堡中真正的兵员只有不到十人,您之前巡视时,看到的军士都是杜冲花钱请来的百姓。”
“而且,鹰嘴堡还长期参与走私,杜冲收取贿赂,就让商队通行。”
“克扣下来的军饷和商队给的贿赂,都在鹰嘴堡地窖里。”
听完斥候汇报,杨啸风瞬间就怒了。
“喝兵血!”
“还走私!”
“他娘的!这些百姓都是死在杜冲这杂种手里!”
“把这畜牲给老子带上来,老子要亲手剁了他!”
两名斥候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
“都尉,杜冲没能熬住,已经……咽气了。”
杨啸风瞪了两名斥候一眼,呕吼道。
“那就给老子鞭尸!”
“就在村口,当着那些百姓的面,给老子把他大卸八块!”
“喏!”
两名斥候大气都不敢出,连忙跑了下去,没多久,村口就传来阵阵嚎哭声和怒骂声。
“陈山,这鹰嘴堡,你守不下,跟我回中军大营,只要咱们不声张,应该也没多大事。”
杨啸风出完了胸中恶气,凑到陈山耳边轻声嘀咕。
陈山摇了摇头。
“我能走,这些百姓能走吗?”
“他们祖祖辈辈都在这呢!”
陈山指了指身后的祠堂,杨啸风也只能长叹一口气。
自古以来,土地和列祖列宗都是百姓心中的根!
要让这些百姓抛弃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让列祖列宗在地下不得安宁,他们宁愿死在这!
陈山想了想,拍了拍杨啸风的肩膀。
“鹰嘴堡交给我吧,只是求你个事。”
“如今村子都被烧了,我想让百姓住进鹰嘴堡,行吗?”
杨啸风点了点头。
“这个是小事,你放手干吧。”
陈山朝杨啸风拱了拱手。
“谢了!我先去和百姓们聊聊,看看能不能招些兵员。”
陈山皱着眉头往村口有去,嚎哭声连成一片,有些刺耳。
杨啸风看着陈山离去的背影,想起刚刚祠堂里的对话,喃喃道。
“口口声声说着要活下去,又为何要呆在这必死之地?”
“陈山,咱们是同一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