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三日光景,于周玄瑾而言,宛若蜜里调油,沉醉不知时日。
他几乎是刻意地、全身心地投入到与江幼薇的新婚燕尔之中。
为她描远山黛,簪牡丹花,听她娇声软语地吟唱这个时代的婉转小调,甚至仿效民间夫妻,亲手为她熬煮甜羹。
曾经为他做过的一切他全都为别人做了一遍。
殿内终日暖香弥漫,笑语不断。
宫人们低头屏息,眼中无不流露出对帝后情深、新后殊宠的艳羡。
他做尽了世间夫妻该做的一切旖旎事,仿佛要将过去所有亏欠浓情蜜意,加倍倾注在江幼薇身上。
他也成功地在这三日里,几乎将偏殿深处那个身影彻底遗忘。
偶尔一丝疑虑浮上心头。
她竟如此安静竟真的不来哭闹、不来求见,这不像她倔强的性子。
但很快便被江幼薇一个依恋的眼神一个甜蜜的亲吻所打散。
美人在怀,他实在是难以割舍。
或许她终于认命了,那日他夺了手链,虽一时激愤但她终究也得知道这是古代,唯有顺从他才是在这深宫活下去的唯一依靠。
想到这里,周玄瑾甚至生出几分莫名的轻松和愉悦。
看,最终,她还是得等着他。
第四日清晨,江幼薇尚在熟睡。
周玄瑾心情颇佳地起身,踱至殿外。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被他搁置了三日的人。
一股混合着些许愧疚、更多却是被“冷落”的不满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晾了她三日,她竟真能沉得住气?莫非还在与他赌气?
他蹙了蹙眉,决定亲自去看看。
总要给她个台阶下,毕竟……毕竟他们之间,总有那么些与旁人不同的旧日情分。
他并没有太过于声张,只带了两个贴身内侍,刻意敛去了面上这三日惯带的喜气,换上一副略显沉静的表情,朝着偏殿走去。
越靠近,宫人越少,空气也愈发清冷。
殿门外,竟无一宫人值守,荒凉得都长出了杂草。
周玄瑾心头那点不满更甚。
这些奴才,竟如此怠慢,他待会儿定要好好惩戒一番!
他推开那扇门。
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腐朽恶臭猛地扑面而来,呛得他和他身后的内侍都下意识掩鼻后退了一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怎么回事?何处传来的腐臭?!”
周玄瑾怒声斥问,心中莫名一悸。是久未打扫,食物馊了。
还是……死了什么鼠蚁?
他忍着恶心,大步踏入内殿。
光线昏暗。殿内的炭盆早已熄灭多时。
厚厚的锦被下,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他唤了一声,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沈清鸢,朕来看你了。不过三日,你这宫里如何弄成这般模样?奴才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近。
那腐臭的气息愈发浓烈,就好像是几乎凝固在空气中,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鼻腔。
他终于看清了。
锦被并未盖得严实,一只苍白僵硬毫无血色的手无力地垂在炕沿,指甲泛着青灰色。
几缕干枯的发丝散落在枕上,枕畔,似乎还有隐约的暗色的痕迹。
而那张他曾抚摸过、此刻却不敢细看的脸上……似乎……
“啊!”
身后的小内侍发出一声短促惊恐的尖叫,又死死捂住嘴,浑身抖如筛糠。
周玄瑾也是同样的表情猛地僵在原地,血液似乎在瞬间冻结。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那具没了呼吸的身体,大脑一片空白。
不……不可能。
已经……死了有些时辰了。甚至不止一日两日。
那冲天的腐臭,正是由此而来。
“来人……来人!!!”
周玄瑾猛地爆发出一声嘶哑扭曲的咆哮。
“传太医!快传太医!!”
他像疯了一样,试图将她抱起来,想用自己温暖的衣服焐热她,却只摸到一身刺骨的冰冷僵直。
这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