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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瘫软在地,耳边嗡嗡作响,眼前发黑,只能看到温楼那双明黄色的靴尖,像两座沉重的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恐圣症?”

那三个字如同惊雷,还在殿内回荡,震得所有人都失了声。

刚才还混乱尖叫的大殿,此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从惊恐未定的皇帝,转移到被制服的刺客,最后,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这个瘫在地上、面无人色、刚刚“救驾”了的“恐圣症”患者身上。

我甚至能听到如贵妃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以及柔妃手中团扇骤然停住的细微声响。

完了……全完了……我辛辛苦苦维持的人设,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咸鱼生活,就在我手欠推开案几的那一瞬间,轰然崩塌,碎得连渣都不剩!

欺君之罪!这是板上钉钉的欺君之罪!够我死一百次了!

温楼没有立刻发作。他就那样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目光沉沉的,像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完全看不透他此刻的情绪。是愤怒?是被戏弄的羞辱?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我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拖出去砍了的时候,他却忽然移开了目光,扫向被侍卫死死压住的刺客,声音冷得像冰:“带下去,严加审问!”

“是!”侍卫们立刻将还在挣扎咒骂的刺客拖了下去。

处理完刺客,他才重新将视线落回我身上。

我吓得一哆嗦,本能地想缩成一团。

“玉才人。”他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方才,倒是‘勇猛’得很。”

我牙齿打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勇猛?我那叫条件反射!叫瞎猫碰上死耗子!

“看来,”他慢条斯理地继续道,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我的心脏上,“朕的太医署,医术不精。连‘恐圣症’何时痊愈了,都诊不出来。”

噗通!噗通!

我听到周围有几位太医跪下的声音,带着惶恐的请罪声。

我的心也跟着一起沉到了谷底。

“臣妾……臣妾……”我试图辩解,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我能说什么?说我只是偶尔不恐?说刚才超常发挥?

温楼却没有继续逼问我,反而弯下腰,朝我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带着常年握笔习武的薄茧,就那样悬停在我眼前。

我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那只手,完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殿内所有人也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陛下这个出乎意料的举动。

“怎么?”温楼的声音里似乎染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调侃,“方才推案几的力气哪去了?此刻倒真的‘恐圣’了?”

我:“!!!”

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羞愤欲死。他绝对是故意的!他在讽刺我!

在他的目光逼视下,我颤抖着,迟疑地, slowly地伸出自己冰凉发抖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微微用力,便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的腿还是软的,站不稳,全靠他手掌的力量支撑着才没有再次倒下去。隔着衣料,我似乎能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沉稳有力的脉搏跳动。

距离太近了,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和一丝酒气,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帝王的压迫感。

我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心脏狂跳得快要爆炸。

“看来,爱妃的病,”他低沉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是好了。”

爱妃?!他叫我爱妃?!

我浑身一僵,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既已痊愈,”他松开手,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淡漠,却带着一丝不容反驳的决断,“日后,便不必再称病了。”

他转过身,面向众人,声音提高了几分,清晰地传遍大殿:“玉才人护驾有功,赏明珠一斛,锦缎十匹。今日受惊了,先行回宫歇着吧。”

我懵了。

就这么……完了? 不治我的欺君之罪了? 还赏我东西? 就这么轻飘飘地放我回去了?

不仅是我,所有人都懵了。陛下这反应,也太过……宽容甚至可以说是偏袒了!

如贵妃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里。柔妃的笑容也勉强了许多,眼神闪烁不定。

高公公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嗻!才人,请随奴才来。”

我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在高公公的示意和晴川的搀扶下,魂不守舍、脚步虚浮地离开了太和殿。

直到走出很远,身后那喧嚣繁华仿佛被彻底隔绝,晚风吹在脸上,带来一丝凉意,我才猛地回过神来。

我……我这就逃过一劫了?

不仅没死,还得了一堆赏赐?

温楼他……到底想干什么?!

“娘娘!您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晴川扶着我,声音还在发抖,既是后怕,也是激动,“您怎么就……就冲上去了呢?”

我哭丧着脸:“我也不知道啊!我那是吓的!手自己就动了!晴川,完了,这下全完了!我的病好了!他以后肯定要召我侍寝了!我的好日子到头了!”

相比于我的绝望,晴川却显得冷静一些,她低声道:“娘娘,奴婢觉得……陛下今日的态度,很是蹊跷。他明明看穿了您,却并未深究,反而……像是在护着您?”

“护着我?”我像听到了天方夜谭,“他那是护着我?他那是把我放在火上烤!你没看见如贵妃她们的眼神吗?她们现在肯定觉得我心机深沉,装病争宠,还走了狗屎运救了驾!我以后的日子更难过了!”

而且,他那句“病好了”、“日后不必称病了”,简直就是给我下了最终判决书!

回到咸福宫,我看着宫里太监送来的那一斛璀璨夺目的明珠和光彩流溢的锦缎,只觉得那都是我的卖身钱!是催命符!

甜枣倒是很开心,围着赏赐看个不停:“娘娘!好多宝贝啊!陛下对您真好!”

我好想哭。

这一晚,我毫无意外地又失眠了。

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温楼那双深邃的眼睛,和他那句“恐圣症?”以及“爱妃”。

我知道,我的咸鱼躺平生涯,从今晚起,正式宣告破产。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起床,感觉人生失去了希望。

果然,请安的时候,气氛完全不同了。

以往我是小透明,躲在角落里无人问津。今天一进去,就感受到了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

如贵妃看到我,直接冷哼了一声,毫不掩饰她的厌恶和嫉妒。

柔妃倒是依旧笑着跟我打招呼,只是那笑容里的温度更低了些:“玉妹妹昨日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不仅‘病’好了,还立下大功,真是可喜可贺。”句句带刺。

连皇后看我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审视。

我如坐针毡,只能继续发挥我的“蠢直”本色,干巴巴地回应:“臣妾只是运气好,撞巧了……真的……”

可惜,现在没人信了。

请安回来,我觉得比打了一仗还累。

然而,更让我惊恐的事情还在后面。

下午,敬事房的首领太监亲自来了咸福宫,满脸堆笑,态度恭敬得不得了。

他手里托着的盘子里,赫然放着一块崭新的、绿油油的——绿头牌!

“才人万福!”首领太监笑得见牙不见眼,“您的绿头牌已经重新制好,奴才特意给您送过来瞧瞧。陛下吩咐了,即日起,就给您挂上去!”

我看着那块仿佛闪着不祥之光的绿头牌,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过去。

来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温楼的报复来了!他要用“侍寝”这把软刀子,慢慢地磨死我!

“公公……”我声音发颤,“这……这会不会太急了?臣妾昨日受惊,身子还有些不适……”

首领太监笑容不变:“才人放心,陛下心中有数。只是这牌子挂上去,是规矩。至于何时召幸,那自然是看陛下的心意和才人的福气了。”

他意味深长地说完,便行礼告退了。

我盯着桌上那块绿头牌,仿佛盯着一条毒蛇。

晴川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娘娘,这次……怕是避无可避了。”

我知道,晴川说的是对的。

温楼已经撕破了我所有的伪装,把我的退路彻底堵死了。他明确地告诉我:游戏结束,你,玉咸鱼,必须进入他的节奏。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在极大的恐惧和焦虑之中。

每天晚上,我都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生怕听到太监喊“咸福宫掌灯”的声音。

每天去请安,我都觉得其他妃嫔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在我的绿头牌上盯出几个洞来。

我吃不下睡不着,短短几天,竟然真的清减了几分,倒是莫名契合了“大病初愈”和“近日受惊”的形象。

就在我快要被自己逼疯的时候,侍寝的旨意,终于下来了。

不是晚上,而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高公公亲自来传的口谕:“陛下口谕,宣玉才人即刻前往乾清宫伴驾。”

伴驾?不是侍寝?这又是什么新花样?

我忐忑不安地换了衣服,跟着高公公往乾清宫去。

一路上,我心乱如麻,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他是要当面揭穿我?羞辱我?还是直接把我怎么样?

到了乾清宫书房外,高公公通报后,让我自己进去。

我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迈进了门槛。

温楼正坐在窗边的榻上看书,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柔和了他平日里冷硬的轮廓,竟显出几分闲适温和来。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

我战战兢兢地坐下,屁股只敢挨着一点点边。

“会磨墨吗?”他问,语气平常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我一愣,下意识点头:“会……会一点。”

“过来,磨墨。”

我:“???”

我懵懵地起身,走到书案旁,拿起墨锭,开始机械地磨墨。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墨锭摩擦砚台的沙沙声,和他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

我低着头,专注地磨墨,心里却是一片惊涛骇浪。

这又是什么套路?叫我过来就是为了给他磨墨?皇帝缺磨墨的宫女吗?

我偷偷抬眼瞄他。

他看得似乎很专注,侧脸线条流畅优美,长睫微垂,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

不得不承认,他不说话不吓人的时候,长得真是……挺好看的。

呸呸呸!我在想什么!这是敌人!是剥夺我咸鱼自由的暴君!

我赶紧低下头,继续用力磨墨,仿佛手里的墨锭是他的脑袋。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的手腕开始发酸,他却丝毫没有叫停的意思。

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他终于放下了书,拿起笔,蘸了蘸我刚磨好的墨,开始批阅奏折。

他批得很快,朱笔挥洒,时而停顿思考,时而快速书写。

我站在一旁,像个真正的宫女,无所事事,又不敢动,只能偷偷打量这间书房。布置简洁而大气,到处都是书,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檀香。

“倒茶。”他突然开口。

我吓了一跳,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旁边的茶桌上倒茶,因为紧张,差点把茶水洒出来。

我把茶杯小心翼翼地放到他手边。

他端起来喝了一口,眉头微蹙:“太烫。”

我:“……”事真多!

我又去重新倒了一杯,这次特意吹了吹,试了试温度,才递给他。

他接过,喝了一口,没再说什么。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他就这样让我待在书房里,一会儿让我磨墨,一会儿让我找书,一会儿让我递个奏折,完全把我当成了一个小工使唤。

我从最初的紧张害怕,慢慢变得困惑,然后开始……无聊。

甚至有点犯困。

就在我偷偷打了个哈欠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觉得无聊?”

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连忙摇头:“没有没有!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妾的福气!”才怪!

他放下笔,抬眼看我,目光深邃:“哦?朕还以为,玉才人只对‘推案几’这类事感兴趣。”

又来了!他又提这茬!

我脸一红,低下头装死。

他似乎轻笑了一声,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我顿时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停下脚步,看着我下意识后退的动作,眼神微暗:“‘恐圣症’……看来,还未痊愈彻底?”

我心头一紧,赶紧站直:“痊愈了!彻底痊愈了!臣妾刚才……只是脚滑!”

“是吗?”他逼近一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那朕……倒要再试试。”

说着,他伸出手,似乎想要碰我的脸。

我吓得眼睛猛地闭上,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跳出胸腔。

完了完了!来了来了!终于要来了吗?!

预想中的触碰并没有落下。

我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发现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指尖离我的脸颊只有寸许距离。

而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眼底带着明显的戏谑。

“爱妃似乎……”他慢悠悠地收回手,语气拖长,“还是很紧张?”

我瞬间明白过来,他又在耍我!

一股羞愤冲上头顶,气得我差点忘了害怕,脱口而出:“陛下!您……您能不能给个痛快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这么来回折腾人行不行!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我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温楼显然也没料到我会突然“爆发”,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的笑意更深了,甚至直接笑出了声。

“哈哈……”低沉悦耳的笑声在书房里回荡。

我被他笑得毛骨悚然,更加害怕了。

笑了一会儿,他才止住,看着我,摇了摇头:“玉咸鱼,你果然……很有趣。”

有趣你个大头鬼!

我内心疯狂吐槽,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好了,”他摆摆手,似乎心情不错,“今日就到这儿吧。你退下吧。”

我如蒙大赦,赶紧行礼:“臣妾告退!”

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跑出乾清宫老远,我才扶着柱子大口喘气,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疯子!温楼绝对是个疯子!

他一会儿吓唬我,一会儿耍我,一会儿又放过我!他到底想干什么?!

而乾清宫内,温楼看着某人几乎是逃窜而去的背影,嘴角噙着一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高公公悄声上前:“陛下,您看这玉才人……”

温楼摩挲着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方才靠近时,她脸上细微绒毛的触感(虽然他并没碰到)。

“胆子时大时小,蠢笨之余倒也有点急智。”他淡淡评价,目光落在书案上那叠她刚刚磨墨的奏折上,“比那些木头美人,有意思多了。”

高公公心中巨震,面上却不显,只是恭敬地低下头:“嗻。”

看来,这咸福宫,以后要常来了。

而我,对此一无所知,还在为自己又一次“虎口脱险”而庆幸,同时更加坚定了“温楼是个喜怒无常的变态”这个认知。

我的后宫生存之路,仿佛陷入了一个更加诡异和危险的漩涡。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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