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程远山接到一个电话。白芷看到他脸色骤变，下颌线条绷紧：“什么时候的事？…我明白了，继续调查。“
挂断电话后，他长时间沉默，眉头紧锁成一道深沟。
“出什么事了？“白芷忍不住问道。
程远山深吸一口气：“马修派人调查你的背景。他们…找到了你前夫的联系方式。“
白芷如坠冰窟。三年前那段失败的婚姻和医疗事故，那些她以为已经逃离的阴影，如今又要回来纠缠她了吗？
“别担心。“程远山握住她冰凉的手，声音坚定，“无论他们找到什么，都不会改变我对你的看法。你的过去造就了现在的你，而现在的你…“他停顿了一下，“是我珍视的人。“
回到民宿，白芷借口需要休息独自回到房间。她站在窗前，望着无边的薰衣草田，思绪万千。夕阳将花海染成金紫色，美得令人心碎。她本以为逃离了过去，但它似乎永远如影随形——就像薰衣草的香气，看似淡去，却总在不经意间重新浮现。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程远山站在门外，手里拿着那本皮质日记本。白芷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发现了她的窥探？
“我想你应该看看这个。“程远山轻声说，“林薇写给你的。“
“给我？“白芷困惑地接过日记本。
程远山翻开最后一页，那里有一行字迹格外清晰：“如果有天远山能再次敞开心扉，请告诉那位幸运的女子——爱不是枷锁，而是翅膀。薇“
白芷的泪水夺眶而出。程远山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滴：“林薇一直希望我能够再次去爱。而我现在确信…“他捧起她的脸，“那个人就是你。“
夕阳西下，薰衣草田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中。白芷靠在程远山肩头，听着他平稳的心跳。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悠长而宁静。无论前方有什么风雨，至少此刻，他们找到了彼此——一个伤痕累累却依然勇敢去爱的灵魂。
飞机穿越云层时，白芷望着舷窗外棉花糖般的云海。阳光透过云隙，在机翼上折射出七彩光晕。程远山坐在她身侧，修长的手指在笔记本电脑键盘上敲击，处理着积压的公司邮件。十个小时的航程中，他们很少交谈，但每当白芷转头看他，总能对上他默契回望的目光，那眼神中的温度让她心安。
“到了香港，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家。“程远山合上电脑，指节在太阳穴轻轻按压，“公司有些事情需要我立即处理。“
白芷注意到他眉间那道几不可见的细纹——自从马修在普罗旺斯出现后，程远山偶尔会流露出这种紧绷的状态，下颌线条变得坚硬，仿佛在无声地对抗着什么。她知道他正在担忧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询问。那些在薰衣草田里分享的秘密，此刻被三万英尺的高空和现实的压力隔开，变得遥远而模糊。
飞机降落在香港国际机场时，天色已晚。接机口处，程远山的助理张诚早已等候多时。这个一向沉稳的年轻人今天却神色焦虑，看到他们便快步上前，在程远山耳边低语几句。白芷看到程远山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她从未见过的冷厉。
“怎么了？“坐进车里，白芷终于忍不住问道。车窗外的霓虹灯在雨后的路面上投下扭曲的倒影，像一幅被打碎的抽象画。
程远山深吸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真皮座椅边缘：“你前夫联系了媒体。“
这句话像一把冰刀刺入白芷胸腔。她猛地攥紧安全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三年了，那个在医疗事故后第一个指责她、在离婚协议上签下名字时连眼睛都没眨的男人，为什么现在又出现？
“他…说了什么？“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还不清楚具体情况。“程远山的语气异常冷静，但白芷能从他绷紧的肩线看出压抑的怒火，“但显然，马修找到了他。“
车子先送白芷回到公寓。下车前，程远山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掌心轻轻摩挲：“别担心，一切有我。你好好休息，明天我陪你去研究中心。“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却比平时用力几分，像是在传递某种无声的承诺。白芷点点头，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微笑。
公寓里一切如常。窗台上那盆小白花依然鲜活，显然是有人定期来浇灌；冰箱里放着新鲜的水果和牛奶；就连她临走时随手放在茶几上的医学杂志，也被整齐地归拢成一摞。这种被细心照料的感觉让白芷眼眶发热。
她机械地整理着行李，思绪却飘回三年前那个噩梦般的日子——手术室里刺眼的无影灯，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家属在走廊上的哭喊，以及前夫周毅那张冷漠的脸：“你知道这件事会影响我的晋升吗？“
白芷摇摇头，试图驱散这些不愉快的回忆。热水从花洒喷涌而出，冲刷着她疲惫的身体，却冲不走心头那股寒意。她闭上眼睛，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热水还是泪水。
那一夜，她辗转难眠。每当即将入睡，梦境中就会出现模糊的指责声和刺眼的闪光灯。凌晨三点，她终于放弃睡眠，起身翻阅研究资料，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
第二天清晨，门铃响起。白芷打开门，看到的不是程远山，而是他的助理张诚，手里拿着一份折叠整齐的报纸和一杯冒着热气的花茶。
“白医生，程先生让我来陪您去研究中心。“年轻人表情有些尴尬，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他…临时有个重要会议。“
白芷接过报纸，头版下方的一则小标题立刻刺痛了她的眼睛：《“医疗事故“医生与香港富豪相恋？知情人士爆料往事》。文章内容含糊其辞，没有直接提及她的名字，但熟悉医学界的人都能猜到所指何人。文中引述“知情人士“的话，暗示她当年的事故“可能涉及专业疏忽“，并质疑“为何这样的医生还能获得医学研究中心职位“。
白芷的手微微发抖，茶水溅出几滴，在报纸上晕开一片浅褐色的水渍，恰好模糊了“精神状况不稳定“那几个刺眼的字。
“程先生说请您不要理会这些无聊报道。“张诚小心翼翼地说，“他已经联系律师处理。“
“研究中心的人…都看到了吗？“白芷轻声问，喉咙发紧。
张诚犹豫了一下：“可能…但李教授特意发邮件告诉大家不要讨论与工作无关的事。“
白芷放下报纸，强作镇定地换上外套。她知道，无论程远山如何保护，流言已经像病毒一样扩散。那些她花了三年时间才摆脱的质疑目光，又要重新面对了。
研究中心的氛围果然变得微妙。走廊上原本热闹的讨论在她经过时戛然而止；实验室里同事们的寒暄多了几分刻意的热情；就连平时亲近的实习生，今天也只用眼神打招呼，不敢上前交谈。
午休时间，白芷躲进洗手间，用冷水拍打发烫的脸颊。镜中的女人面色苍白，眼下是明显的青影，嘴唇因紧咬而失去血色。她深吸一口气，从包里取出程远山送的那支口红——他总说她涂这个颜色好看，像初绽的玫瑰。
“白医生？“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教授站在洗手间门口，慈祥的脸上写满担忧。老教授今天特意系了一条鲜艳的红色领带，像是某种无声的宣战。
“教授，我…“
“别说了。“李教授递给她一块绣着梅花的手帕，“我在医学界六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媒体就爱夸大其词。你的专业能力，我最清楚。“
白芷的眼眶瞬间湿润。这块手帕她认得——是李教授夫人亲手绣的，老人家平时当宝贝一样收着，今天却拿出来给她用。
“谢谢您的信任。但我不想连累研究中心的名誉…“
“胡说什么！“李教授佯装生气，花白的眉毛高高扬起，“你的花艺疗法研究马上就要有突破了，这时候放弃，对得起那些等待帮助的病人吗？“
这番话像一剂强心针，让白芷重新找回了力量。下午，她全身心投入到数据分析中，甚至主动帮助新来的实习生解决了一个技术难题。当那个年轻人感激地握住她的手时，白芷感到一丝久违的平静——这才是她存在的意义，不是那些流言蜚语，而是实实在在能帮助他人的专业能力。
傍晚离开时，她惊讶地发现程远山站在研究中心门口等她。他今天穿着正式的深灰色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表情严肃得近乎冷峻。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白芷脚下。
“你怎么来了？“白芷快步走向他，注意到他眼下的阴影比早晨更深了。
程远山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递给她一个牛皮纸文件夹：“我想你应该看看这个。“
文件夹里是一份法律文件，程远山以远山集团名义起诉了几家媒体和“知情人士“诽谤。附件中还有一份医疗事故鉴定报告的复印件，清晰地证明当年的手术并发症属于极罕见药物过敏反应，与白芷的操作无关。
“这…“白芷的手指轻轻颤抖，翻动着那些纸张。
“只是第一步。“程远山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已经联系了当年处理你案件的张律师，准备反诉你前夫和医院。那份完整的医疗记录足以证明你的清白。“
白芷震惊地抬头：“你联系了张律师？“
“昨天连夜联系的。“程远山轻轻握住她的手，“他听说你现在的成就后很欣慰，愿意全力协助。“
白芷突然意识到，在她辗转难眠的夜里，程远山一直在为她的清白奔走。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指腹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薄茧，此刻却让她感到无比安心。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有人如此坚定地站在她这边，不是为了利益，不是出于义务，仅仅因为她是她。
“谢谢你。“她轻声说，声音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