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雅芝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现在最想做的，不是去安抚观众，不是去控制场面。
而是冲到陈飞面前，指着他的鼻子，用尽全身力气，把世界上最恶毒的脏话全都骂出来！
王八蛋！
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按照台本，你就是个背景板！
你坐在那里，当个安静的美男子，等节目录完，两万块到手，不香吗？
为什么非要跳出来？
为什么非要搞事情？
所有人都把你当空气，这才是对你最好的保护！你懂不懂啊！
吴雅芝的内心在咆哮，在嘶吼，可脸上却挤不出半点表情。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星星之火，烧成了燎原之势。
她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了。
再不做点什么，她的职业生涯，连同这个节目，都将彻底完蛋。
“各位观众朋友，各位线上的网友们，请大家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吴雅芝举起话筒，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但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真诚而恳切。
“非常抱歉，非常抱歉！”
她对着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
“刚才……刚才是我的失误。”
“主要是因为，周曼黎老师的发言实在是太精彩，太振聋发聩了！”
“我一时间听得太过投入，太过激动，所以……所以暂时忘记了流程。”
“忽略了旁边的陈飞老师，这是我的问题，我向大家诚恳道歉！”
这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
既把锅甩给了自己，又顺便捧了一下周曼黎，试图把节奏拉回到正轨上。
如果是在平时，这套说辞足以应付任何突发状况。
可现在，没用了。
愤怒的火焰一旦被点燃，就不是几句轻飘飘的道歉能浇灭的。
而此刻。
风暴中心的陈飞，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忽略我？
他心里冷笑。
按照张锋那个蠢货导演的安排，自己确实应该被忽略。
坐在台上当两个小时的木头人，然后揣着两万块钱走人。
这钱，挣得确实舒服。
换做以前，陈飞可能也就从了。
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但现在不一样了。
宣传中医，名扬世界。
这才是重要的事。
这不仅仅是系统的任务，更是他身为医者，刻在骨子里的使命。
所以，当吴雅芝“不小心”把话筒递给他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他知道这是个坑。
但他更知道，危险与机遇并存。
这种能在全国人民面前抛头露脸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放弃？
不可能！
他就是要抓住这个机会，把事情搞大！
搞得越大越好！
至于后果？
呵。
有系统在手，天下我有。
一群凡人，又怎能理解他的布局？
与此同时，网络直播间里，弹幕已经彻底疯了。
吴雅芝的道歉，非但没有平息怒火，反而像是火上浇油。
“道歉？道歉有用吗？赶紧让那个姓陈的滚下去啊！”
“我真是吐了，这主持人还搁这儿演呢？当我们是傻子？”
“还‘忘记了流程’？我看是‘忘记了脑子’吧！”
“最开始我还觉得这小哥挺可怜的，被主持人当猴耍，现在看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没错！他但凡要点脸，早就自己下去了，还用得着主持人给他找台阶？”
“这种搞伪科学的骗子，我见得多了！就是利用信息差。”
“说一些云里雾里的话，把普通人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开始卖他的三无保健品！”
“楼上真相了！这种人就是‘砖家’，专门糊弄人的！”
“最烦这种把别人当傻子的所谓专家！滚下去！”
“滚下去+1”
“滚下去+10086！”
“主播！主播在吗？再不让这个骗子滚蛋，我们全都退订了！说到做到！”
“对！抵制垃圾节目！抵制学术骗子！”
后台导播室。
导演张锋死死地盯着监视器上那铺天盖地的弹幕，一张脸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的嘴唇在哆嗦，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完了。
全完了。
收视率在狂跌。
直播间的在线人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往下掉。
赞助商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进来，全都是质问和咆哮。
“张锋！你们电视台怎么搞的！我们花大价钱赞助，是让你们请个骗子来砸我们牌子的吗？”
“立刻！马上！让那个叫陈飞的滚！否则我们就撤资！”
“张导，这次的合作，恐怕要重新评估了。”
张锋感觉天旋地转，几乎要站不稳。
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万无一失的局，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他只是想踩着陈飞，捧红周曼黎，给节目制造点话题和流量。
可现在，流量是有了，却是黑红的，是足以把整个电视台拖下水的死亡流量！
“我他妈真是瞎了眼！”
张锋一拳砸在控制台上，悔得肠子都青了。
现场。
线上汹涌的民意，终于彻底引爆了线下的火药桶。
观众们一开始对陈飞的印象，确实只是个背景板。
甚至很多人压根就没注意到他。
可现在，经过主持人吴雅芝那番欲盖弥彰的“道歉”，和手机上网友们的“科普”。
他们对陈飞的印象，瞬间完成了从“路人甲”到“人民公敌”的转变。
跳梁小丑！
哗众取宠！
学术骗子！
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
“这人谁啊？怎么还不下去？”
一个年轻女孩皱着眉，满脸厌恶地对同伴说。
“就是，杵在那儿不尴尬吗？我要是他，早就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你看他那张脸，还笑得出来？心理素质真好啊，佩服佩服。”
“脸皮厚吃个够，人家这是在第五层，我们看不懂的。”
嘲讽声，讥笑声，此起彼伏。
渐渐地，不知道是谁，把网络上的愤怒，带到了现实中。
“滚下去！”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大叔猛地站了起来，指着台上的陈飞，声嘶力竭地吼道。
这一嗓子，像是一个信号。
“对！滚下台去！”
一个年轻小伙子也跟着站了起来。
“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一个大妈挥舞着手臂，情绪激动。
“我们是来看周老师的，不是来看你这个骗子的！”
“滚下去！”
“滚下去！”
“滚下去！”
场面，彻底失控了。
吴雅芝呆立在原地，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在这一刻走到了尽头。
董耀光吓得脸色发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往椅子里缩。
他只是来当个病例，怎么会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周曼黎看着那个被千夫所指的年轻人，心中充满了不解。
这个年轻人，疯了吗？
他到底想干什么？
在所有人看来，陈飞已经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身处风暴最中心的陈飞，却依旧稳如泰山。
眼前这足以载入电视台黑历史的播出事故，对他来说，真的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过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