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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回学校的火车一路向北,窗外的景色由南方的葱茏逐渐变得萧索。林溪怀里仿佛还抱着那盒温热的鲜肉月饼,但指尖却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周明宇在站台上那个用力的拥抱和那句“等我处理完”的承诺,像一层薄薄的糖衣,勉强包裹着她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她试图去相信,去期待,努力回忆着那些阿姨们“还是你好”的认可,和自己那句轻飘飘的“都过去了”。

抵达学校时,天已傍晚。她给他发了条消息:“我到了。”屏幕亮起,又暗淡下去。宿舍楼下的路灯亮了,照亮了晚归学子们嬉笑的身影,却始终没有照亮他回复的消息框。

最初的一周,他们之间维系着一种极其脆弱、摇摇欲坠的联系。她发去一张新画的洋紫荆,那是南方留给她的最后一点温暖印记。隔了几乎一天,他才回了一个字:“嗯。”她问:“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他只回:“在办。”那些曾经浓烈滚烫的分享欲和关心,像被抽干了水的河流,只剩下干涸的河床和突兀的碎石。刻着太阳的钢笔、密码生日的承诺,都变成了上个世纪遥远而模糊的回响。

转折发生在第十天。她毕业设计遇到了瓶颈,心情烦躁又低落,很想听听他的声音,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安慰。电话拨过去,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冰冷而机械的“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她愣了下,不死心,又拨了一次。依旧如此。一种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深夜,她再一次尝试,这次电话通了,漫长的等待音像凌迟,却在即将自动挂断的前一秒,被对方猛地掐断——不是无人接听,是人为的、毫不犹豫的挂断。

没有解释,没有短信。仿佛她是一个纠缠不休的陌生来电。林溪握着手机,站在宿舍走廊冰冷的风口,浑身血液都凉透了。那句他曾在南方说过的、带着嘲讽的话——“你让我喜欢你什么?”——像一把淬毒的冰锥,在此刻精准地刺入心脏,痛得她几乎直不起腰。

第十二天,她终于打通了他的电话。背景音很安静,静得能听到细微的电流声和水龙头滴水的嗒嗒声。“喂?”他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疏离的平静,像在接一个无关紧要的工作电话。

“你之前……在忙什么?电话一直打不通。”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没什么。”他顿了顿,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陈雅搬来我这边住了。她一个人在那边,我不放心。”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林溪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耳朵里嗡嗡作响,好像有无数只蝉在嘶鸣。“搬去……和你住了?”她重复着这句话,声音飘忽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每一个字都烫得她喉咙生疼,“你不是说……你选我吗?你说你会处理好的……你说她同意的……”

“说过的话多了去了。”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清晰的不耐烦,像一把冰冷的锉刀,磨刮着她的神经,“林溪,你能不能现实一点?她为了我能辞了工作跑来这边,你能吗?你还在上学,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你懂不懂?”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积压了太久的委屈、愤怒、被欺骗的羞辱,像沸腾的岩浆终于冲垮了堤坝,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陡然变得尖利,“那之前你求我回来算什么?!你说的选择算什么?!周明宇!你告诉我!你把我当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傻子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他更加冰冷,甚至带着嫌恶的声音:“你凭什么这么质问我?我从来没拿刀逼着你等我。是你自己愿意回来的,现在这副样子又做给谁看?”

“我愿意回来的?”林溪像是被迎面打了一拳,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干,连手机都几乎握不住。原来在她看来是历经磨难后的破镜重圆,在他眼里,不过是她“愿意回来”的倒贴。原来所有的深情和等待,所有痛苦的挣扎和原谅,最终只换来一句轻蔑的“你这副样子”。

她还想说什么,还想嘶吼,还想把心掏出来问他到底有没有心,可所有的声音都堵在喉咙里,只剩下破碎的、压抑的哽咽。

“就这样吧,”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像法官宣读最终判决,“以后别再打电话了。没必要。”

说完,听筒里只剩下冰冷决绝的忙音。嘟嘟嘟——嘟嘟嘟——像丧钟,为她长达数年的、倾尽所有的爱恋,敲响了最后的、无声的哀鸣。

林溪握着手机,僵硬地站在空旷的走廊里,四周是冰冷的墙壁和窗外无边的黑夜。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那幅她曾倾注了无数对未来幻想的、画着通往南方铁轨和洋紫荆的画稿,在她心里彻底碎裂,化为一地狼藉的、灰紫色的粉末。

从那天起,林溪的世界彻底安静了。QQ列表里,那个顶着合照头像的名字,永远地灰暗了下去。手机通讯录里,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再也没有被唤起过。她照常上课,去画室,和苏晓吃饭,只是眼神里最后一点微光也熄灭了,像一口彻底枯竭的深井,只剩下冰冷的、死寂的黑暗。

但夜晚的梦境却不肯放过她。梦里永远是那个南方小城,铁轨旁,开得轰轰烈烈的洋紫荆树下,周明宇穿着那件洗旧了的蓝色格子衬衫,转过身,看着她,眼神和她最后那通电话里一样冰冷,无声地,一遍遍地质问:“你让我喜欢你什么?”

每一次从这样的噩梦中惊醒,她都要在深夜的寝室里坐很久,听着室友均匀的呼吸声,看着冰冷的月光在地板上缓慢移动,像他最后那句没有温度的话,一点点蚕食掉她心里最后一点余温。她摸着心口的位置,那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一种密密麻麻、无处诉说、也无法愈合的钝痛。

她终于彻底明白。有些人,从始至终都未曾真正将她放在平等的、需要尊重的位置上。他一时的“选择”,不过是利弊权衡后的暂时妥协,或是享受被争夺的虚荣。一旦出现他认为“更合适”或“更省心”的选项,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开,甚至吝于给予一句像样的告别。

她开始用美工刀,一点点刮掉画稿本上所有关于他的痕迹。铅笔留下的速写,钢笔勾勒的轮廓,都被决绝地刮去,留下粗糙的、深浅不一的划痕,像她心口再也无法抹平的疤痕。

北方的秋天越来越深,寒风卷着枯叶,拍打在窗玻璃上。林溪裹紧了外套,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枝桠,心里却异常平静,一种燃尽一切后的、死寂的平静。

这场贯穿了她整个青春盛大的喜欢,倾注了她所有懵懂、炽热、卑微与勇敢的爱恋,最终以最不堪、最狼狈的方式,无声无息地,彻底落幕了。

而南方那座小城,年年岁岁,洋紫荆应该依旧会开得如火如荼。只是,再也与她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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