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姜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挥锄头把泥土挖开,敲碎表面那层烧硬的黄泥壳,刚掀开荷叶一角,浓郁的肉香就 “腾” 地冒出来,混着荷叶的清香和辣椒的辛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林刚惊得眼睛瞪成了铜铃,他平时抓着兔子要么清炖,要么红烧,从没闻过这么勾人的味儿。
姜暖早备好了竹筷,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吹了吹就塞进嘴里。
肉汁在舌尖爆开,麻辣鲜香混着荷叶的清香,韧而不柴,嫩得恰到好处。
她满足地眯起眼,差点把舌头吞下去,多久没吃过这么像样的肉了?就冲这口,也值了!
眼角余光瞥见林刚正使劲咽口水,喉结动得跟小马达似的,姜暖笑着递过另一双筷子:“林刚同志,快尝尝,别客气。”
林刚也不推辞,夹起一块塞进嘴里,瞬间被那股鲜辣劲儿冲得直吸气,却舍不得松口,含糊着说:“俺滴娘嘞,这味儿…… 比供销社卖的肉罐头还香!”
两人你一块我一块,没多久就把整只兔子消灭干净,连骨头上的肉丝都嗦得干干净净,辣得鼻尖冒汗,脸蛋通红。
姜暖从布包里掏出个水壶,倒了杯凉茶递给林刚:“喝点这个。”
“这是啥?” 林刚接过搪瓷杯,杯壁还带着点温乎气。
“自己采的草药泡的,败火。”
林刚现在对姜暖是彻底服气了,想都没想就喝了一大口,入口微苦,咽下去却有股回甘从喉咙里冒出来,辣劲儿顿时消了大半。
山间的风慢悠悠吹过,带着草木的清气,两个原本不算熟络的人,因为这顿窑兔子,倒生出点革命友谊来。
等收拾干净东西,将骨头埋在一旁的草药处。
姜暖和林刚并肩下山,两人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意,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
刚走过顾凛之家旁边的小路,姜暖就被突然冒出来的顾凛之吓了一跳。
顾凛之盯着两人脸上掩不住的满足,脸色一点点沉下去,黑得像要滴墨。
林刚还兴冲冲想上前,跟好兄弟分享刚才那窑兔子的绝妙滋味,刚张开嘴,就被顾凛之沉得能结冰的声音打断:“你们竟然……”
林刚心里一咯噔,还以为他知道自己背着他偷吃,顿时矮了半截,挠着后脑勺小声辩解:“凛哥,我不是故意的,是姜知青邀请我的。这种事…… 我也不好直接跟你说啊。”
他低着头,满脸愧疚。凛哥向来待他好,有啥赚钱的路子都带着他,好吃的也总想着分他一半,这次自己却瞒着他吃独食,确实不地道。
“凛哥,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主要是太香了,我没控制住……”
顾凛之越听越气,胸腔里像堵着团火。
姜暖没想到碰到他,太倒霉了,“顾凛之同志,求你别告诉别人,主要是我实在没忍住,你也知道这乡下太苦了……”
“你还敢狡辩!就算苦,你们也不能做这种事.” 顾凛之怒不可遏,“姜暖,是不是你教坏刚子的?你安的什么心!”
“是我主谋的,林刚同志只是帮忙而已。” 姜暖也被骂得火起,梗着脖子反驳,“你骂得也太难听了吧?他刚才吃得可比谁都香!”
不就是偷吃个窑兔子嘛,他自己不也在家吃吗?至于骂得这么难听吗?
林刚赶紧挡在姜暖身前,瓮声瓮气地说:“凛哥,要骂就骂我吧。姜知青是女同志,你这么骂太过分了。”
“我过分?” 顾凛之指着林刚的手都在抖。他当然知道这事不能全怪女方,可林刚这傻小子,明显被人拿捏了还帮着数钱!“林刚,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迟早被她骗得连裤衩都不剩!”
啥?林刚听得一头雾水,挠着后脑勺琢磨,凛哥这说的是啥啊?
顾凛之却没理他,转头死死盯着姜暖:“你确定要嫁给他?你不是最看不起农村男人吗?还是觉得刚子好骗,等哪天回城了,就拍拍屁股走人,把他甩在这儿?”
姜暖彻底懵了,张了张嘴:“偷吃个兔子而已,至于上升到这种高度吗?”
还嫁人?说得她跟个始乱终弃的坏女人似的,这都哪跟哪啊!
“偷吃兔子?” 顾凛之脸上的神情瞬间龟裂,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愣在原地。
林刚还在一旁嗫嚅着,想把道歉的话说完,结果就见顾凛之憋出一脸便秘似的表情,转身大步走了,背影都透着股说不出的憋屈。
姜暖站在原地,把顾凛之刚才的话翻来覆去想了一遍,忽然反应过来 —— 他该不会是误以为……
呸!满脑子龌龊思想,看什么都脏!
林刚还在那儿纠结:“我得跟凛哥道个歉,不该瞒着他的。以前他总带我吃好吃的,我这次却没叫他…… 姜知青,下次咱们再窑兔子,能不能把凛哥也带上?”
姜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懒得理他,转身就回了知青点。
只留下林刚在原地抓耳挠腮,到底是该先去跟凛哥道歉,还是先跟姜知青赔不是……
*
姜暖洗漱完躺下,鼻尖似乎还萦绕着窑兔子的焦香。正咂摸着那滋味,山脚下撞见的顾凛之突然闯进脑海 —— 真是晦气!
活脱脱一个瘟神。
她使劲摇了摇头,像是要把那身影从脑子里甩出去,只留满室鲜香在思绪里打转。唇边挂着满足的笑,沉沉睡了过去。
荷花村南边,顾凛之家里。
顾凛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合不上眼。方才撞见刚子和姜暖从山上下来,两人脸上那股餍足劲儿,红扑扑的脸蛋像熟透的果子,他心里的火就噌地窜了上来。
那个女人,前几日还拿着草药给自己止血止痛,转头就跟刚子混到一处,竟还一起偷摸吃兔子!
找刚子也不肯找他,是打心底里瞧不上自己?
罢了,她跟谁厮混都与自己无关。
娘这几日正托媒婆给自己说亲,等成了家,成了婚就好了。
顾凛之闷哼一声,终是抵不过倦意,沉沉睡去。
梦里,那女人竟躺在自己床上。衣衫半褪,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盈盈一握的水蛇腰在被褥间扭着,红唇微张,吐气如兰:“凛之哥,我渴……”
凛之哥?
她才不会这样喊他。
顾凛之心头火起,这妖精怎敢闯进来?渴了不会自己找水去!
可身体却不听使唤,竟主动凑了过去……
……
顾凛之猛地睁眼,额角沁出薄汗。低头一看 ,
妈的!
脸瞬间黑如锅底,认命地卷起床单,闷声不吭地拎着往水缸边去,哗哗的水声在寂静夜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