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沈清韵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她的导师，一个她无法拒绝的人。
“小沈啊，程总说在南城没什么朋友，想让你陪着转转。他这次可是帮了你们学校的大忙，你既然承他的情，招待上可得上点心。”
沈清韵捏着手机，太阳穴突突地跳。
好一招曲线救国。
她还能说什么？导师借给她的人情，她还能赖账吗。
“好的，老师，您放心。”
挂了电话，沈清韵给昨晚没回的那串陌生号码发了条信息：【程先生，您在哪？】
【酒店大堂，等你。】
后面还跟了个乖巧摇尾巴的狗狗表情包，与他高贵冷艳的脸形成了惊人的反差。
沈清韵开车到酒店门口时，程与墨已经等在那了。
他换了一身休闲装，没了昨天的凌厉与精英感，多了几分清爽的少年气。他靠在门边的罗马柱上，看见她的车，嘴角先扬了起来。
上了车，他端正坐好，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三好学生的样子。
“沈老师，我们今天去哪儿？”
沈清韵看他一眼，心里冷笑。装，你再装。
她面无表情地将手机导航的目的地分享给他。
程与墨点开一看，屏幕上赫然是——“南城三日游精品攻略（网红打卡版）”。
他的脸瞬间就沉了下去。
“沈清韵，这就是你的安排？”
“时间仓促，这份攻略很全面，您可以参考一下。”沈清韵语气平淡，仿佛在汇报工作。
程与墨气得发笑，他侧过身，死死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问：“在你眼里，我就只配这种不走心的待遇？吃干抹净就翻脸不认人，我宝贵的第一次，就这么被你白嫖了？”
“噗——”
沈清韵一个没忍住，差点把方向盘打歪。
她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在路边停稳。她扭头看着他，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这男人……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
什么吃干抹净？
什么白嫖？
……这种话也是能说的吗？
看着他那张写满“委屈”和“控诉”的俊脸，沈清韵头一次觉得，自己那点道行，在这种厚颜无耻的人面前根本不够看。
她深吸一口气，败下阵来。
“小程总，您别闹了。”她的语气软了下来，“带你去个好地方，我自己很喜欢的，行不行？”
程与墨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收敛住，故作矜持地“嗯”了一声转过头，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翘。
沈清韵透过后视镜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笑。
原来是吃软不吃硬啊，拿捏了。
车子重新启动，驶向城郊的海边。
程与墨不再作妖，反而对她的过去产生了兴趣。
“姐姐，你是哪里人？”
“中部一个省，小地方。”
“大学在哪读的？”
“京市。”沈清韵报了校名。
程与墨的眼睛更亮了，“这么巧？我也是。”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黏人地凑过来，“那我是不是该叫你学姐？”
沈清韵：“……你考上的时候我都去实习了，算哪门子学姐。”
“我大二的时候也看过毕业典礼啊，说不定我们见过呢。”
……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沿海公路上，窗外的风景不断变换。
程与墨还在追问她在京市的大学生活，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
沈清韵被他吵得头疼，连日来的疲惫涌上来，丈夫的冷漠，婆婆的苛责，工作的压力，还有昨夜那场失控的荒唐……所有情绪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困住。
此刻，车内温暖的空气和有节奏的引擎声，成了最有效的催眠曲。
她的眼皮越来越重，程与墨的声音也渐渐变得模糊，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程与墨看着沈清韵那副疲乏的样子，心里那点得偿所愿的得意，瞬间被一股无名火给浇灭了。
他好不容易才撬开她那张嘴，她倒好，直接睡给他看？
“沈清韵。”他沉声叫她。
“你起来换我开，你快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沈清韵从善如流坐到副驾，把头靠在冰凉的车窗上，几乎是安全带锁扣插好的瞬间，就坠入了沉沉的睡眠。
程与墨侧过头，嘴角的笑意还未散去，刚准备再逗她一句，却发现她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竟是真的睡着了。
因为车子转弯，沈清韵的脑袋随着惯性轻轻晃了一下，眼看就要磕到车窗上。
程与墨心头一紧，下意识地伸出手，在她额头撞上玻璃前，稳稳地托住了她的后脑。
掌心传来的触感温热柔软，她的头发很细，蹭得他手心发痒。
这下，他那点火气彻底发不出来了。
他侧过头，仔细打量着她沉睡的侧脸。
卸下了那副无懈可击的职业面具，她看起来疲惫又脆弱。眼下的淡青色是粉底都遮不住的倦意，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真难看。
可就是这么一张没什么气色的脸，却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张精心雕琢的面孔，都更让他移不开眼。
程与墨忽然低低地嗤笑一声，看着她因为熟睡而微微嘟起的嘴唇，喉结滚了滚。
前天晚上，是自己折腾得太狠了。
一股说不清是懊恼还是心疼的情绪涌了上来。
他程与墨，二十七年来头一次对一个女人失控，结果就把人累成这样。
丢人。
他非但没生气，反而生起了自己的气。
车内安静得只剩下平稳的引擎声。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动作轻得像在安放一件稀世珍宝。
沈清韵似乎找到了舒服的支撑，无意识地往他j肩头蹭了蹭，呼吸变得更加绵长。
程与墨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嘴角控制不住地扬了起来。
他低头看着身旁的人，这感觉……还不赖。
目光扫过中控台，她那支手机还亮着，导航界面清晰地显示着目的地——望海崖。
一个听起来就没什么人的清净地方。
她说，是她自己很喜欢的地方。
程与墨心里的那点郁结彻底散了。
算她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