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飞机炸开的火光刚熄，下坠的气流便猛地一沉，像是踩空了楼梯的最后一阶。
陈玄没时间调整姿势，只把虞昭的手攥得更紧，左手往内袋一摸，两张普通冥符还在。他指尖一划，灵力注入，落地前半秒召出两名刀盾阴兵。阴兵从虚空中凝形，盾牌交叉砸地，溅起一圈灰雾，硬生生替两人挡下第一波扑击。
地面不是土，也不是石，踩上去像踩在某种干涸的膜上，有弹性，还带着微弱的脉动。
“别松手。”他低声说，把虞昭往身后拉了半步。
怨灵已经围了上来，不是刚才井口那种散乱灰雾，而是成片涌动，动作整齐得像被同一根线扯着。刀盾阴兵刚抬起盾，就被三道灰影同时撞上，盾面发出金属扭曲的声响，裂开一道细纹。
陈玄右眼的鬼片自动切换，视野里阴兵体内的鬼火呈现出不正常的灰蓝色，他迅速扫视四周。井底比想象中开阔，四周是断裂的石阶环绕，中央凹陷，像一口倒扣的巨碗。碗底位置，地面颜色更深，隐约能看到裂纹中渗出的黑雾正缓缓流向那个方向。
虞昭单膝跪地，指尖蘸着袖口渗出的血，在身前画了个残缺的圈。血滴落地没蒸发，反而被地面吸了进去，那圈纹路亮了一下，周围的灰雾退开三尺。
“只能撑一会儿。”她声音发虚，“这里的阴气……会吃灵力。”
陈玄点头，摸出最后一张普通冥符，塞进阴兵统御令的凹槽。统御令嗡地一震，两名刀盾阴兵同时低吼，盾牌合拢，背靠背形成一道移动壁垒，缓缓向后退。
怨灵扑上来，撞在叠盾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每一次撞击，盾面的裂纹就多一道。系统提示再次弹出：【灵体稳定性下降，建议召回】。
“现在召回，咱们就得用肉身扛。”他冷笑，把统御令往怀里一收，“再撑五分钟。”
虞昭深吸一口气，调整灵力，将仅剩的灵力灌注到灵蝶中，灵蝶迅速拉长成丝状残影，不再是之前的蝶形。 她后背的纹路微微发烫，闭眼片刻，一只灵蝶从肩头浮现，翅膀残缺，颤巍巍飞出，在两人头顶盘旋。
蝶影掠过怨灵，那些灰雾般的躯体忽然一顿，像是被什么干扰了感知。攻势缓了两秒。
就这两秒，陈玄抓着虞昭后撤五步，背靠一块断裂的石碑站定。石碑上刻着残阵，走向和他风衣内衬的裂痕一模一样。
“你还能撑多久？”他问。
“三只蝶，最多再放两次。”她喘了口气，“你呢？”
“阴兵快废了，冥符还剩一张。”他拍了拍统御令，“要不，我让它们炸一次？”
“别。”她摇头，“留着……万一有退路。”
话音未落，地面脉动突然加剧。中央那片深色区域裂开一道缝，黑雾喷涌而出，瞬间凝聚成七八具怨灵，直扑而来。它们不再分散进攻，而是呈扇形包抄，明显有了战术意图。
刀盾阴兵的叠盾终于撑不住，一声脆响，盾面炸裂。两名阴兵身形晃动，鬼火剧烈闪烁，眼看就要溃散。
陈玄咬牙，把统御令里的冥符猛地抽出，灵力灌入。阴兵发出一声嘶吼，身体膨胀一圈，盾牌残片化作尖刺向外激射，轰地炸开一团黑雾。
烟尘中，怨灵攻势暂缓。
虞昭趁机咬破指尖，血珠弹向灵蝶。蝶影一颤，化作一道残光扫过前方，所过之处，怨灵动作凝滞。她立刻低语几句，灵蝶残影在空中划出半道弧线，短暂形成一道屏障。
“快……不行了。”她靠着石碑滑坐在地，指尖发抖。
陈玄蹲下，把她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再撑一下，我看看那中间是什么。”
他抬头望向井底中央。黑雾依旧不断从裂缝中溢出，但那裂缝的形状……不太对劲。
不像自然裂开，倒像是——棺材缝。
他眯起眼，右眼鬼片不断扫描，可系统只记录到混乱的能量波动，阵图信息依旧无法收录。他索性收了鬼片，盯着那片黑雾看了几秒，忽然发现雾中有东西在动。
不是怨灵，是影子。
一个模糊的人影，披着长袍，站在裂缝深处，一动不动。
他刚想开口，风衣内衬的裂痕突然发烫。这次系统没提示，意识里却浮出三个字：别信它。
陈玄心中一凛，这三个字究竟是谁的警告，为何突然出现在他意识里？他决定先按兵不动，看看情况。
“怎么了？”虞昭察觉到他的停顿。
“没什么。”他摇头，没提那三个字，“你刚才说这地方在吃灵力，那它靠什么活着？”
“靠……喂养。”她喘着气，抬头看向中央，“不是封印破了，是有人一直在往里喂东西。”
“喂什么？”
“魂。”她声音越来越弱，“活人的魂……或者死人的怨。”
陈玄沉默两秒，忽然笑了：“所以这井底不是锁，是胃？”
虞昭没笑，只是抬手指向中央：“你看那缝。”
他顺着看去。黑雾翻滚间，那道裂缝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的确像棺材，但它是倒悬的，棺头朝下，棺尾朝上。而棺身表面，刻着一串符文。
他瞳孔一缩。
那符文的走向，和他风衣内衬的裂痕完全一致。唯一不同的是，符文末端多了一道刻痕，像是一滴凝固的血。
系统依旧没反应。
他盯着那滴“血痕”，忽然觉得右眼发烫，像是有东西在往脑子里钻。
“陈玄。”虞昭突然抓住他手腕，“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
“那棺材里……不是空的。”
他没问是谁，只是把统御令握得更紧。
就在这时，地面脉动戛然而止。
所有怨灵停下动作，灰雾凝固在半空。
井底陷入死寂。
紧接着，那倒悬石棺的缝隙中，缓缓溢出一缕黑雾，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而是贴着地面，像蛇一样爬向四周的裂纹。所过之处，裂纹开始闭合，仿佛整个井底正在“愈合”。
陈玄猛地意识到什么：“它在修复自己。”
虞昭艰难抬头，琥珀色的瞳孔映着那缕黑雾：“不是修复……是准备。”
“准备什么？”
“准备开门。”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血启门，魂祭锁……我们不是来阻止的，我们是来完成仪式的。”
陈玄没说话，只是把最后一张冥符捏在手里，没激活，也没折。
他忽然听见一个声音。
很低，像是从地底传来，又像是从脑子里响起。
“……你回来了。”
他猛地转头看向虞昭。
她也在看他，眼神清醒，显然没听到。
声音只响了一次，系统无记录。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冥符，指尖微微发麻。
石棺的缝隙又宽了一分，黑雾涌出的速度加快，井壁的残阵开始同步脉动，和风衣内衬的裂痕共振。
虞昭靠在他肩上，呼吸微弱：“走不动了。”
他没答，只是把冥符塞进统御令，握住她的手：“那就别走。”
下一秒，他抬脚往前迈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