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隧道的积水没过脚踝，混着铁锈味的风从黑暗深处涌来，卷起林默额前汗湿的碎发。他攥着那枚蓝色晶体的手心泛出白痕，晶体表面流动的微光映在瞳孔里，像某种无声的呼吸。
“滴答——”
水珠从隧道顶部的裂缝坠落，砸在积水里的声响被无限放大，衬得身后畸变体拖曳肢体的摩擦声愈发清晰。三分钟前，他们在换乘通道遭遇了那只被母巢改造过的“信使”——它失去了人类的基本形态，脊背裂成三瓣薄膜状的翼，嘴里不断吐出粘稠的白色丝线，线端粘着零碎的人类记忆碎片。
陈雨留下的录音还在耳麦里循环：“……晶体能共鸣母巢的频率，但它需要‘钥匙’，一段未被污染的原始记忆……”
林默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看向紧跟在后的73号。这个由母巢制造、却带着陈雨基因印记的“仿生人”正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腕，那里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鳞片，鳞片下隐约可见淡蓝色的血管状纹路——和晶体的颜色如出一辙。
“你能感觉到它，对吗？”林默举起晶体，微光陡然变亮，73号的瞳孔瞬间收缩，像是被某种力量刺痛。
“它在喊我。”73号的声音比平时更沙哑，指尖无意识地触碰着手腕的鳞片，“像……实验室里的培养舱警报声。”
林默心脏猛地一缩。陈雨的最后一段录音提到过，她在母巢核心区见过一个“正在孵化的容器”，容器里的生命体同时拥有人类基因和母巢细胞。当时他以为那是某种实验体，现在看来……
“吼——”
畸变体的嘶吼声近在咫尺，伴随着丝线破空的锐响。林默拽着73号扑向侧面的维修通道，两人滚落在积满灰尘的工具箱后，堪堪躲过那道带着记忆碎片的白色丝线。线端粘着的画面擦过林默的脸颊——那是陈雨在实验室里笑的样子，手里举着刚合成的蓝色晶体。
就在这时，73号突然按住林默的手，将他掌心的晶体按向自己的手腕。鳞片与晶体接触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嗡鸣，蓝色光芒炸开成半球形的屏障，将整个维修通道笼罩其中。
屏障外，畸变体的冲撞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无形的墙隔绝。屏障内，晶体表面的微光开始规律性地闪烁，73号的瞳孔里浮现出流动的蓝色纹路，她突然开口，声音变成了陈雨的语调：
“林默，听着，母巢在模仿我制造73号时，复制了我藏在基因里的记忆密码……”
林默怔住了。他看着73号（或者说，暂时被陈雨记忆占据的73号），突然明白所谓的“钥匙”从来不是某个具体的片段，而是藏在基因深处、连母巢都无法完全复制的原始印记——属于陈雨本人的，未被污染的记忆。
晶体的光芒越来越盛，73号手腕的鳞片开始剥落，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皮肤。她（或者说，陈雨的记忆）盯着林默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共鸣开始了，但需要有人守住这道屏障……它会吞噬靠近的一切记忆，包括你我的。”
隧道深处传来母巢低沉的搏动声，像某种巨型生物的心跳。林默看着73号眼中逐渐清晰的陈雨的影子，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废墟里捡到的那张照片——陈雨举着晶体站在实验室窗前，窗外是还未被母巢污染的、湛蓝的天空。
他握紧73号的手腕，将晶体按得更紧：“那就让它吞噬。”
蓝色屏障在两人周围剧烈波动起来，将畸变体的嘶吼与母巢的搏动一并卷入，化作晶体内部流转的光河。林默闭上眼，任由那些属于陈雨的、属于自己的、属于这座城市幸存者的记忆碎片在屏障中翻涌，他知道，这场以记忆为战场的战争，终于要撕开第一道裂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