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事,李翠兰也没多想。
问过大夫,知道丈夫只能吃流食,听说医院还能订热牛奶,这可把她高兴坏了。
计划经济时代,牛奶是稀罕物,当然价格也是非常高的。
如果不是通过医院的渠道,普通人根本就买不到的。
就算是付了高价,还得看病人的病情轻重。
一般人想喝还没这个资格。
好在是医院的服务挺到位,后院提供小炉子可以热牛奶。
“这么金贵的玩意儿,不是咱们吃的东西,我吃粥就行了。”
宋正则是舍不得。
“之前说的都忘了?”
“要是想让我生气着急,你就继续说吧。”
李翠兰舀了一勺牛奶怼到丈夫嘴边。
大有你再说一句,我就给你灌进去的架势。
“都听你的。”
宋正则一口温热的牛奶喝下去,“真甜。”
“胡说八道,这玩意儿就是奶味儿,哪来的甜?”
李翠兰瞪了丈夫一眼,继续喂。
她知道,丈夫是想让她也尝尝。
“真是甜的,不信你尝尝。”
宋正则的眼睛里都是温柔。
这个年代的人不擅长表达爱意,但是爱意都在平常的生活里。
“我又不是小奶娃,再说了,这东西一股子腥味儿,我不爱喝。”
李翠兰继续喂,宋正则就继续劝她喝。
“老三那油嘴滑舌的劲儿,肯定是跟你学的。”
“好好吃你的。”
李翠兰的动作看似粗鲁,实际上喂到丈夫嘴边的时候,动作很轻。
勺子里的牛奶一点都没有荡出来。
宋正则毕竟是刚刚从阎王手里抢回了一条命。
喝了牛奶之后,很快又睡过去了。
李翠兰拜托护士还有同病房的董卫东帮忙照看一下。
把自行车蹬的直冒火星子。
虽然一天一夜没怎么合眼了,但是丈夫的命保住了,就像是给她注射了一支强心针。
一切真的可以重来一次。
远远的就听见自家院子里吵吵嚷嚷的。
李翠兰心里明镜似的,刘凤要是能消停才怪了。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走啊?”
“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是非法拘禁!”
“我要去派出所告你们,让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蹲笆篱子!”
是刘凤嚣张的叫嚷声。
“哎呦,不是总说自己是文化人嘛,原来也跟我们这些乡下人一样说笆篱子啊。”
李翠兰“咔嚓”一下把自行车立了起来,不无嘲讽地说道。
刘凤这个“文化人”到底有多少水分,李翠兰心里也有数。
宋修文她都摁住了,一个刘凤还能蹦出她的五指山不成?
刘凤看着婆婆的脸定了定神。
这一大家子人都听婆婆的,只要搞定婆婆,其他的人是小卡拉米。
“婆婆,我还要上班呢,你让他们这么拦着算什么?”
“你不是请假了吗?怕是还请的丧假吧,那至少也有三天吧。”
“咱们今天就把以往的账好好的算一算。”
李翠兰接过闺女递过来的大茶缸子往肚子里灌,实在是渴的嗓子都要冒烟了。
“晓华,给你爸收拾一下东西。”
“老二,今天你先去医院盯着。”
“等明天让你大哥换你。”
“晓华也先别回你自己家,送完东西再回来。”
李翠兰的话在这个家没有人敢不听。
“婆婆,怎么能让修文去医院着呢,他还得上班呢,党校的课……”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这两口子的借口都是那么心有灵犀。
“那是他亲爸,他不伺候谁伺候?”
“老大的事不需要你操心,他明天来不来全看他自己。”
“我也不怕你吹什么枕头风。”
“就看是你这个‘新娘’说了算,还是我这个老娘更好使。”
李翠兰笃定宋修文不敢不听话。
“这么多年,你从我家拿了多少钱物填补你娘家,自己说说吧。”
李翠兰也不背着人,直接拉了椅子在院子里坐下了。
说是算账那就真是算账。
宋修文和刘凤两口子,心眼子从里黑到外。
李翠兰等不及要跟他们算账。
不然上辈子憋着的那口气出不来,非得把她憋疯了不可。
打铁要趁热,她也不挑什么日子和借口了。
“婆婆,就算你是长辈也不能血口喷人吧。”
“什么填补娘家?红口白牙的婆婆不能这么往我身上泼脏水。”
“我们老刘家一直都是自力更生,清清白白的本分人家。”
这话也亏的刘凤脸皮厚能张得开嘴。
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不承认谁也没办法。
不管是钱是票还是券,都没写名没标姓的。
有能耐婆婆叫它们一声,要是答应了她刘凤就认。
至于东西就更简单了,都吃肚子里去了,要找证据去厕所吧。
“看看,这就是我花了六百六十六的彩礼娶回来的好儿媳妇啊。”
“说是又有学历又有本事,还有体面的工作。”
“连叫个人都不会,也不知道亲家是怎么教的闺女。”
“我那么老些彩礼就算是喂狗还得从我汪汪两声呢,但是你自从结婚以后,一声妈都没叫过吧?”
“以后大伙不管是找儿媳妇儿还是嫁闺女,可得把眼睛擦亮了,有些人家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
“到时候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咽,有苦没处说啊。”
李翠兰的话让刘凤脸色大变。
刘家生了三个女儿,才得了刘宝一个男孩,那真的是如珠似宝。
刘凤是家里长女,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没成家呢。
刚刚李翠兰这话要是传出去的话,影响了他们的婚事,她妈能把她脸扇肿了。
在刘家,三姐妹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就是娘家才是她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小弟刘宝是她们一辈子的靠山。
她们一辈子都要为了家里和小弟好好的做贡献,在婆家才能活的有底气。
刘凤是被荼毒最深的,对这个家做的贡献也是最大的。
“婆婆,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冲我来,别扯上我娘家。”
“婆婆也是妈,你挑这个理就没意思了吧。”
刘凤的神色第一次郑重了起来。
在她心里,让娘家受损那就是对她最大的挑战。
“扯?你要想扯那就好好扯一扯。”
“既然你说你从来没有拿了婆家的东西贴补给娘家,那我问你几件事。”
“你要是都能回答的上来,我这个做婆婆的给你赔礼道歉,以后保证半个字都不会再提。”
“如果你回答不上来,你要怎么办?”
“不如我们打个赌?”
李翠兰布满血丝的眼睛此时就像照妖镜。
你不是说没拿婆家贴补娘家嘛,那你敢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