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的这个时候，老头子已经咽气了，但是这回已经手术成功了，是不是他们两口子以后还有小半辈子呢？
保住了丈夫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他们从玻璃窗户里看到了浑身插满管子的宋正则。
李老太免不了又哭了，好像重生回来她更愿意掉眼泪了。
“咕噜噜~~~”
一长串接连不断的肠鸣声，也不知道是三个人谁的肚子里传出来的。
“死老头子，就知道让人担心。”
“要是让你知道为了那个混蛋玩意差点没了命，他连一眼都不来看你，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
“反正我是悔的肠子都青了，一个两个不孝顺的玩意儿，全都大棒子打出去！”
“连自己亲爹娘的命都不顾，光盯着这点家产，这家产跟他们有半个子儿关系？”
“这都是咱们没黑没白、苦巴苦业攒下来的。”
“敢盯着这点救命的东西，别怪老娘的巴掌不认人！”
越说越生气，想起上辈子老大和老三的嘴脸，李老太就觉得手痒痒的。
听到老妈又这么说了，宋修武两口子都要把自己耳朵堵上了。
这是他们这对“透明人”能听的吗？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啥不如靠自己。”
“等你好了，咱们就过咱们的日子。”
“儿孙自有儿孙福，离了儿孙我享福。”
这是重生归来的李老太最大的收获了。
“我告诉你啊，可别拆我的台，拉我的后腿。”
好像把这些叨咕出来，老头子就能听见似的。
反正她说完之后，心里痛快多了。
“你们俩也别在这低头装聋作哑的。”
“我李翠兰说得出就做得到。”
“以后谁孝顺我和你爸，我就对谁啊，谁要是敢跟我装大尾巴狼，别说我这个当妈的翻脸不认人。”
李老太看了看像是鹌鹑一样的两口子。
“你们啊，张了嘴不知道是干啥的，以前我那心眼子都偏到天边去了，你们就不知道为自己争取争取？”
李老太才不承认自己是欺负老实人，倒打一耙呢。
“以后我让你们干啥你们就干啥。”
“让你们打狗不许给我撵鸡。”
“都多大岁数了，马上三个孩子的爸妈了，心里头一点成算都没有。”
“还得我这个土埋到腰的老婆子给你们操心。”
“一天天操不完的心。”
李老太跟老头子叨咕完，又开始叨咕儿子和媳妇儿了。
“妈，一直不都这样吗？”
孙秀英比老二还强点，至少这么多年在婆婆的高压下，还敢开口。
也不知道是傻大胆还是缺心眼。
这句话噎的李老太把剩下要说的话都给咽下去了。
“行了，以后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该争争该要要。”
“你们自己都立不起来，以后怎么教育孩子？”
“小孙女啊，别跟你爸妈学啊，一个两个都是呆头鹅。”
李老太轻轻摸了摸儿媳妇儿的肚子。
“咕噜噜~”
这回确诊了是孙秀英的肚子叫了。
“我真是老糊涂了，我小孙女都饿了，吃点东西垫吧一口。”
“估摸着还有两三个小时天就亮了，天一亮咱们就回去。”
“你爸的医药费还差着不少呢，得回去借钱。”
李老太心里头已经在筹算着向谁借钱了。
“妈，你咋知道肚子里的是孙女，这跟我怀振南振北时候一个样啊。”
“老二说取名就叫振西。”
孙秀英看着自己的肚子。
现在计划生育政策已经下来了，一个家庭一个孩，这估计是她的最后一个孩子了。
“我说孙女就是孙女，以后我孙女就叫宋胜男。”
“我宋家一个孙女胜过所有男孩。”
还没出生的某婴儿，已经被奶奶寄予厚望了。
天刚蒙蒙亮，宋修武驮着媳妇儿，李老太还骑着那“一晃三响”的自行车回家了。
左邻右舍知道他们回来了，纷纷围过来。
知道宋正则被人民医院从鬼门关给拉回来，都替李老太一家高兴。
知道住院还缺钱，几家关系不错的都回去拿钱去了。
这个时候的人情味还很足，哪怕只是邻居，谁家有个什么难处，都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谢谢大伙了，这钱都算利息，就算是勒紧裤腰带，我也一定早早的还上。”
李老太赶紧让晓华给大家写欠条。
看着大闺女这一手娟秀的字，跟她那还残留着伤疤的手形成了鲜明对比。
当年宋晓华念书的时候成绩也是不错的。
但是家里头供不起这么多孩子念书，她就早早的嫁人了。
嫁的还是个混账王八蛋。
“晓华……”
李老太喉咙哽咽想要说点什么。
她欠大闺女的太多了。
没等李老太说话，就听见外面有汽车鸣笛的声音。
这在他们这个地方算是非常稀奇的了。
平日里在最多也就听到拖拉机的“突突突”。
那都能惹得村子里的小孩儿追着看呢。
李老太让老二出去看看，她跟晓华先把欠条写完。
老二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老大宋修文两口子从小汽车上下来。
八十年代，能坐上汽车的，那都是很有钱的人才能享受的。
至少在他们这个“街边子”，很少有人坐过。
“爸啊，不孝子回来了啊，您老人家怎么不等等儿子呢。”
宋修文下了车就哭开了。
他的袖子左一下右一下地蹭着自己的脸，也不知道是真哭还是干嚎。
老大媳妇刘凤脚踩小皮鞋一晃三摇地跟在宋修文后面。
头发上还别着玫红色的发卡，在阳光的照耀下，“布灵布灵”的。
嘴唇也是涂的红艳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喝喜酒的。
她看着泥巴路小土房，嫌弃地直皱鼻子。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宋修武看到大哥大嫂这副样子，眉头拧了个疙瘩。
“老二，你们没良心啊，爸都没了，怎么连个灵棚都没有呢？”
“还有孝布孝袍你都不舍得准备吗？老二，你不孝啊！”
宋修文把鼻子眼睛揉得通红，指着老二的鼻子埋怨。
“爸啊，他们不给你办，儿子给你办。”
“小凤，拿钱，咱们得让咱爸风风光光地走。”